月至中天。
空旷的山谷因为熟睡的人们变得越发沉静幽深,风吹过地面的篝火,发出猎猎的鼓荡声,巡逻兵门的脚步声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候显得越发清晰,阿依和衣躺在外边的长榻上,忽然睁开一双大眼睛,下意识向不远处的纱帘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甘又懊恼地推开夹被,悄声站起来,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去哪儿?”纱帘内忽然传来秦泊南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慵懒。
阿依又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扑通扑通的小心肝,回过头诧异地问:
“先生你没睡?”
“我听见你起来了。”秦泊南缓慢地坐起身,隔着纱帘看着她,问,“你去哪儿?”
“我出去一下。”阿依忸怩了半刻,快速地说,转身要走。
“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秦泊南却不依不饶地追问。
阿依的脸刷地红了,她想上茅房这种话哪能对她说出口,绞着双手低着脑袋支吾了半天,秦泊南居然看明白了,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袍衫,站起身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地说:
“我陪你去。”
“啊?!”阿依差一点就要喊出回音来了,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惊诧地望着他。
“天已经这么黑了,这里又是荒山野岭,还有你的身份,万一不小心被人撞见,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秦泊南轻描淡写地说着,率先下了马车,回过身伸手来扶他。
阿依虽然觉得尴尬,但心里想想说得也没错,没有人帮她放风,万一碰见了哪个同样起夜的男人,会不会被发现女子身份倒不重要,如果被看光了就有点亏大了。无奈之下她只得扶着秦泊南的手跳下马车,贼眉鼠眼地一路观察着是否有可疑的人,跟随秦泊南向林子深处走去。
皎洁的白月光照在森林里,夜晚的森林深处太过于安静,连原本存在的风声与蟋蟀声亦渐渐地销声匿迹,只有不知名的野鸟偶尔呜咽几声,扑棱棱地扇动翅膀,从一棵树头飞到另一棵树头,在半空中画下一道暗影。
秦泊南在前面走,阿依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一边环顾四周觉得这夜里的荒郊野外的确可怕,一边又为上个茅房也要有人陪,陪她的那个人是先生而感到丢脸。
…秦泊南在距离营地没多远的地方停住,四顾环顾了一圈,见没有旁人,又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粗略检查过没有毒蛇毒虫之类的,先把灯笼放在石头上,从石头后面退出来,一边向不远处走去,一边在与她擦身而过时淡声说:
“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阿依的脸刷地红了,为他云淡风轻的态度,也为自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羞耻感。不过茅房总是不能不上的,于是她亦四处观察了一下见没有其他人,又偷偷地瞧了眼不远处的秦泊南正站在一棵松树下,青衫如画,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亦极为耀眼。
她抑制住自己的心跳,确定周围的一切都很安全,这才小心翼翼地转到石头后面,解了腰带。
上过茅房之后提着灯笼绕过大石头,秦泊南仍旧站在那棵苍劲挺拔的松树前,正望向她这一边。即使是在黑夜里两人的眼光并没有对上,阿依还是觉得很丢脸。脸通红地蹭过去,才蹭到秦泊南面前,秦泊南只是淡声说了句:
“完了吗,走吧。”转身往回走。
阿依慌忙亦步亦趋地跟上他。
烈烈的风忽然在山间汹涌起来,用力地吹拂着已经繁茂的树冠,发出凄厉的沙沙声,在静寂的夜晚显得极为骇人。阿依望着被月光投射下来的树影在地面不甚清晰地摇摆着,模模糊糊中恍若鬼影,远处,不知名的山鸟又开始幽幽地啼鸣起来,呜呜咽咽,越发骇人。也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被这山中夜晚的诡异景致惊得,阿依只觉得心头一片发凉,浑身一紧,下意识握住了离她始终距离一步远的秦泊南的衣袖。
秦泊南微怔,回过头看着她一脸怯生生眼珠乱转的样子,顿了顿,忽然伸出手臂拦住她的肩膀,让她极近地靠过来,将她娇小的身体納于羽翼下,等于是把她夹在手臂里,带着她快步向营地走去。
感受到他的体温,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幽香,她的心安稳了许多,不再害怕。
篝火通明就在不远处,阿依心里放松下来,才要加快脚步,就在这时,一抹黑影忽然闪出来拦在二人面前,冲着秦泊南含笑叫了句:
“师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