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望着她解释得有些混乱的样子,沉默了半晌,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其实前几日公孙公子找过我了。”
秦无忧眼眸一颤,惊愕地望向她。
“公孙公子让我带一封信给大姑娘,但那是私相授受,所以我没答应。后来我又问了公孙公子一些事,虽然之后被打断了没问完全,不过公孙公子的主要意思,是想问大姑娘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就是公孙公子说若是大姑娘肯答应的话,公孙府那里他会解决好,蒲荷郡主的事大姑娘也别放在心上。”阿依一边说一边观察秦无忧的表情,然而她没什么表情,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阿依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问,“所以大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心里若是有别的想法,却又去和别人成亲的话,心里一定会十分不好受的。”
秦无忧默然了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并非是心里有谁,公孙公子只是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象还算深刻的男子罢了,因为从小到大除了家人和家仆里有男子,其他男子要么没见过,见过的也都是匆匆一面然后就忘记了,唯有公孙公子留下的印象很深。我只是一想起亲事就浑身不舒服,要和一个只见过几面甚至还有可能连话都没说过的陌生男子结为连理共度一生,解颐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阿依一愣,想了半天,说:“可是大部分男女都是这样吧,不单是像大姑娘这样的女子,即使是男子们成亲掀盖头之前也不一定就知道自己妻子的长相。好歹先生太太还让大姑娘看一眼,还有好多人家是定好了日子才通知要成亲的姑娘的。”
秦无忧又一次沉默下来,顿了顿,叹道:“这种事我也知道……”
阿依觉得她有些焦虑,想了想,拍拍她的手说:“大姑娘,你不要太紧张,又没有一定要你跟程公子或者公孙公子怎么样,今晚只是看一眼,若是第一眼就不顺眼,不要就是了,不会有人逼你的。不然这样,虽然大姑娘只能看程公子一眼,但我是丫鬟,我今晚去伺候餐桌,帮大姑娘好好看看程公子的性子是不是真的很温和。”
秦无忧犹豫了半天,握紧她的手,有些担心地问:
“不会惹出什么乱子吧,别给家里添麻烦才好。”
“不会的,我知道分寸。”阿依保证道。
秦无忧拉着她的手呆了一呆,幽幽地叹了口气,似有些心烦地道:
“罢了,不说这个,你今日出城去了,那些平州的灾民究竟怎么样了,我恍惚听说好像城外开始闹疫病了。”
“哦,是伤寒,据说是先从之前留住在城里的灾民中传出来的,之后朝廷把染病的那一些人紧急送往城外,可不知怎么竟然连城外的灾民也染上了。如今伤寒在城外开始蔓延,不过还好不怎么严重,朝廷也已经下令以御医院为首,民间由百仁堂为先,派了许多大夫都在城外。先生为了大姑娘的事暂时留在城里,不过等今天一过大概就要出城去,说不定不能回来过年了。我本来也想跟去的,可先生只肯带紫苏大哥,不肯带我。”阿依说着,不服气地扁扁嘴。
“你是女儿家,父亲也是怕你出现危险,伤寒很厉害的。”秦无忧劝解。
阿依点点头,秦无忧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叹了口气。
下午时,国子监祭酒程大人携妻子应邀来济世伯府做客,程大人的第三子名唤程勋,年方十六岁,是个容貌清秀举止端正的谦谦君子,举手投足很有教养,言谈笑语也都不失礼数,不愧是出身书香门第。
让双方互相说说话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晚饭前,秦泊南特地让寇书娴将秦无忧和秦无瑕带出来,名义上是让秦无忧和秦无瑕出来认一认程家世伯,实际上自然是为了让程勋和秦无忧心里都有个数。
阿依站在丫鬟位仔细观察, 程勋公子在第一眼看见秦无忧时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既无惊喜也没有失望,反倒是在看见秦无瑕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这是自然,秦无忧的容貌并不出众。
不过下一刻程勋便从秦无瑕的美貌中醒过神来,似对秦无忧在见礼时表现出的优雅娴静的气度产生了好感。
至于秦无忧对程勋,只看了一眼,说不上好感也没什么讨厌。
程大人与程夫人对秦无忧倒是很满意,娶妻娶贤,而秦无忧可是这个“贤”字的代表人物。
筵席是男女分开进行的,阿依作为大丫鬟一直立在秦泊南身后,为了帮秦无忧相看,她足足当了半个时辰的背景。程勋似乎很有学问,常常引经据典,文思敏捷,出口成章,而最讨喜的一点是他并不自傲,不会炫耀,反而谦逊,语气温和,很容易使人产生好感。
晚餐很愉快地结束了,双方对此次会面都还算满意,寇书娴送走了程夫人后拉着秦无忧盘问了好长时间。待秦无忧从正房头昏脑涨地出来,与阿依并肩往回走,路上阿依将自己对程勋的看法尽量客观地说给她听,秦无忧却仿佛很疲惫似的,半晌都没有说话。
经过水桥时,却望见身穿大红色猩猩毡斗篷正背靠着站在桥头的秦无瑕,看见她们过来,她转过身,对着秦无忧嘲讽一笑:
“真没想到,父亲母亲为你千挑万选,最后却竟然选了一个半点也不出众的男子,相貌人物家私背景哪一样都不是出挑的,真真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