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看了她一眼,眼里划过一抹阴霾,但很快便一闪即逝,捻着帕子不紧不慢动作并不规范但是却柔媚横生地屈了屈膝,漫不经心道:
“请太太安。”
“眼看着这雪就要下大了,妹妹身子不好,不在屋子里好好呆着,若是回头又病了三请四请地请伯爷去看妹妹,这大节下的,伯爷也是很忙的。”寇书娴望着她鬓畔别了一朵赤红的纸绢山茶,似笑非笑地道。
四姨娘的眼里闪过一抹阴厉,绷紧唇角看了她一会儿,却淡淡一笑:
“劳烦太太担心了,有伯爷每日开的药,婢妾的身子已经硬朗许多,婢妾虽然知道伯爷爱惜婢妾,但也断不会不知事拿一些琐碎事惹伯爷心烦。婢妾刚刚从伯爷那里出来,听说大姑娘要开始准备议亲了,大姑娘也到了要出阁的年纪,婢妾就先恭喜太太了,只是伯爷有百仁堂的事要忙,还要抽空管顾这偌大的济世伯府,现在连女儿的亲事都要处理,这若是传扬出去,外人还道咱们府里连个太太也没有呢。”
寇书娴不以为意,含笑说:
“无忧是伯爷最疼爱的女儿,无忧的亲事伯爷要亲自来把关这也是伯爷要求的,我虽劝过,无奈伯爷太爱惜无忧,连我这个做娘的也信不过,我劝不住只得罢了。倒是妹妹你,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到前院来,虽然咱们府里也没外人。但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因为天气凉了,婢妾担心伯爷太过操劳身子疲累,特地炖了汤给伯爷送来。”
“炖汤的事自然有我和厨房顾着,妹妹只要管好自己照顾好宣儿就行。这些琐事就不劳烦妹妹费心了。”
“婢妾认识伯爷时,太太你全家都还没进京呢,伯爷的口味婢妾最晓得。”四姨娘带着一丝炫耀,冷笑道。
“二十几年前的事早就过去了,之后变成怎样妹妹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作为妾室总是沉浸在过去,我这个太太会很难做。”寇书娴半点也不留情面地微笑道。
四姨娘的脸刷地白了,手里的帕子捏得紧紧的,浑身上下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薄怒。她直直地望着寇书娴,僵硬地微笑着。寇书娴却仿佛没看见她那样的表情。淡淡地吩咐身后的丫鬟:
“把这伞拿给四姨娘,四姨娘要回去还得走一段路呢。”
小丫头应了一句是,收起伞走过来递给四姨娘。四姨娘的丫头接了,四姨娘重新看了寇书娴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屈了屈膝,越过她走了。
寇书娴也不在意,含笑走到傻站在原地的阿依面前,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依屈了屈膝,回答:“我正要去看大姑娘。”
寇书娴笑笑:“你去吧,今儿庄子上刚好送来了新鲜鹿肉,我让人给你们送过去。你晚上就留在绛雪阁跟她一起吃吧。”
阿依点头应下,见她没有其他事,便垂着头去了。
寇书娴望着她很快便穿过拱门到内院去了,抿了抿唇,回过头望向远处阴沉沉的天,眸色阴郁下来。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扶着丫鬟的手向上房走去。
“姨娘。”院落西北角的暗门前,身穿灰鼠皮大毛雪褂的春姨娘轻轻唤了声。
月姨娘身穿一件丁香色狐皮袄子,站在门槛之上。一手扶在冰冷的门框上,捏着帕子的手雪白已经微微鼓起了青筋,她眼望着寇书娴和四姨娘刚刚站过的方向,良久,仰起脖子愤愤地嗤笑一声,红着眼圈恨恨地冷笑道:
“两个别人不要的剩货也有脸在这里争爷,都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作践爷的好心!还有那一个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崽子,没的叫人恶心!一群心怀鬼胎的东西,就凭那些脏透了的也配得起爷,若是我是她们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
“姨娘!”春姨娘连忙唤了一声,生怕她的话被人听见。
月姨娘的眼眶却越发红,仰着脖子望着灰蒙蒙的天,良久,轻轻地道了声:
“一眨眼连大姑娘都要议亲了,若是我也能为爷生下个一男半女就好了,哪怕爷不会高兴,只要看着他像对大姑娘和二姑娘那样我也是欢喜的……若是我也能就好了……”
春姨娘望着她,眼里漾过一丝怜悯,亦抬头望了望这阴霾的天空,在心里冰凉地叹了口气。
阿依晚饭时留在绛雪阁里,和秦无忧一起吃了鹿肉,秦无忧已经知道父母在给她议亲了,对此却什么也没有说。阿依一时搞不清楚她是怎么想的,也许公孙霖上次是白烧伤了,秦无忧只是愧疚了一下,然后再道个歉送个谢礼,之后就全完了?
当然这些阿依也不好问出口,从绛雪阁出来已经到了要睡觉的时间,晚上的风雪比早先更大,阿依提着灯笼抄近路,却在走到风口时,一股强劲的风夹雪迎面扑来,不仅吹掉了她的灯笼,还迷了她的眼,待她揉着眼睛捡起熄灭的灯笼时,斜对面的长巷,她模糊看见竟有两道身影越了过去,居然是三老爷和四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