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一大圈,阿依终于发现自己迷路了,不是她方向感太差,而是这侯府里的假山实在太多,简直就像走在迷宫里一样。折进左边岔路,她明明一直在向左却好像越走越远,想找人问路,却不见半个人影,这里到底有多大?!
花了半刻钟终于走到大路尽头,然而下一秒,眼前一大片火红的枫树林差点闪瞎她的眼!
正值商秋,许多已经转红的枫叶绵延起伏,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能战栗人心的烈火,妖娆美艳,壮丽幽深。风起叶纷飞,斜阳映树影,中间一条笔直的小路已经被飘零的叶片覆盖,如铺就了一条极具视觉冲击性的天然红毯。枫林深处,似有人在慵懒地弹奏琵琶,轻拢慢挑,一下又一下,极为漫不经心且随意,然而奏出来的乐曲却仿佛一滴冰冷的水直直地滴入心脏,先是沁凉,在被身体温暖之后又会觉得舒畅,然而在余韵萦绕之际,却又品出一丝莫名的凄凉与悲伤。明明是个感觉迟钝的人,她的心脏竟会无法自已地跟随那曲乐缓慢地颤动,诧异地迈开脚步,她向枫林深处走去。
瞳孔在一瞬间放大,怎么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震撼人心的画面:一棵高大的枫树下,一名体态修长的男子正毫无防备地躺在一张竹榻上。这男子很年轻,皮肤苍白发青没有一丝血色,绸缎般柔滑顺直的长发墨黑中夹杂了些许耀眼的银白色,宛如午夜里幽冷地闪烁着的月华,是非笔墨所能形容的迷魂摄魄。宽大的湖绿色长袍松垮垮地套在骨架均匀双肩纤瘦的身体上,前襟大敞,露出蚕丝中衣及高高的锁骨,衣袍上用浅粉色丝线绣满了手掌大的牡丹花,国色天香,艳绝天下。一双线条优美的裸足蜷在榻上,比普通男子略窄,迷人的脚踝透白如玉,精致完美。他怀里抱了一只紫檀木琵琶,纤细的指尖捏着象牙拨片正在懒洋洋地弹拨霏糜的乐章。那鲜红的枫叶在空中像无数只蝴蝶,翩翩起舞,又盈盈飘落,落在他的长发和衣摆上。
此刻,似感到空气中传来的异样,他停止奏琴,漫不经心地回过头。那长长的睫毛如两把羽扇,一双朦胧迷离的丹凤眼散着极为澄澈的温煦柔和,浅淡却润泽的柔嫩唇瓣缓缓勾起,仿佛绽放于三生石畔的彼岸花,足以引得众仙子坠落凡尘,惑人心魄,妖魅丛生。
“原来是小猫姑娘,来!”他的嗓音似清澈的山泉潺潺流过人的心尖,让听者的心似被由内至外地洗涤过,沁凉,舒坦。
阿依脸颊发烫,他对着她在乱叫什么?也太轻浮了!
然而下一秒,她面色一僵,脸比刚刚更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正从她身边经过,直直地向男子走去。
对不起,她自作多情了!
男子抱起小猫,含笑欢喜地抚摸着,阿依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简直就是在破坏风景画,想问路刚要开口,就在这时,可能是不舒服,小猫忽然生气地尖叫起来,狠狠咬住男子的手并用爪子猛烈地抓挠,男子吃痛松开手,小猫跳下竹榻逃走了。
“啊,又逃走了,我还真是不受喜欢呢。”男子轻笑着自嘲一声,歪身懒洋洋地斜靠在堆着软枕的靠背上,唇角含着清浅的笑意,受伤的手抬起,眼神迷离,似在欣赏自己流血的姿态。
没错,他的确在用欣赏的眼神,阿依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只是猫的抓咬伤而已,他的手竟仿佛受到很严重的创伤,血流不止,好似永不枯竭的泉水不停歇地向上涌,再缓缓地流淌下来,血的鲜红与肤的白皙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竟有种破灭衰颓的美感。
一声低呼,阿依掩住嘴唇,脚步不受控制地前移,她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可以敏锐地判定这男人似乎是容易流血不止的体质,尽管这体质让她匪夷所思。
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干净绷带,她一把抓过男子的手缚上去勒紧。正在望着自己的手发愣的男子突然被触碰,身体条件反射地产生出排斥,竟强横地外翻过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迅如闪电地锁住她的脖子!
阿依眉尖一蹙,手腕被他掰得快要断掉,喉咙也很难受,不过现在止血更要紧,指压止血对他并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