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云初定问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入-宫,怀柔王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惧怕的神情:“因为我怕……我怕时间太短,这世间还有其他的人认得我就是当年的达美圣女!”
虽然隐隐猜到,但听到怀柔王后亲口承认,云初定依然不能抑制住自己的震惊:“原来……怀柔王后,就是萨满教的前代圣女达美!”
他说给展眉听的、关于圣女塔的传闻,再次从脑海中流过:
“三十余年前,当时的萨满圣女达美嫁予鞑靼王。三年后,鞑靼王之兄哈里木叛乱,喀山城几近毁损。宫破之日,哈里木逼婚达美圣女。圣女假意答应,但要他建高塔纪念战死的众位兵将,哀悼枉死的平民百姓。”
“塔成后,圣女约哈里木登塔鸟瞰喀山全城。抱住哈里木,与他同归于尽、坠落塔下。”
圣女抱住哈里木坠塔,那是让所有人都目睹了她的死亡。她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因为她荒谬地爱上了一个男童,她需要时间来等他长大,也需要萨满教的长老们把“达美圣女”和她的故事,变成故纸堆里的几行字。
几年后,当年的男童以十六岁之龄,坐上了鞑靼的最高位,一统鞑靼至今。
云初定呆呆地望着怀柔王后,三十余年前“普通”的一次宫变,如今看来未必如世人所想的那样“普通”。怀柔王后在其间所起的作用,已然湮灭在不可知的历史尘埃之中。
怀柔王后当然看得出云初定的表情代表了什么,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说的是其他的事:“我与王上的理念不同。他想要在这世上抡圆了轰轰烈烈活一次,而我却想与他平安厮守、共度一生。我想要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他却一直认为,最亮的地方反而能让人视而不见。”
“我也曾经有怨,我要躲的是萨满教的追杀。却陷入无意义的宫-斗中,真是拉低了我的智商。但既然决定了去爱。便要承担这一切的后果。”怀柔王后停了一停,将柔和的目光投到了云初定身上。云初定听懂了她的无声之言:即便学我一般假死,终归躲藏不易,其间的代价,望你三思。
云初定道:“我会承担一切后果,她也一样。总会有条路我们能走,即便真的无路可走,能守一时是一时。时日再短,无怨无悔。”
怀柔王后微微地笑了,她摊开手掌,手掌之上,是一颗浑圆的珠,幽幽地发出柔和的光,雪映月,月映雪,亦不能减它半分华彩。
云初定觉得怀柔王后如同这颗珠……不,这是什么珠子?他突然想起萨满教内失踪已久的那件事物!怀柔王后……还藏着多少让他惊讶的秘密?!
怀柔王后看着他惊疑不定的脸。说道:“你猜得不错,这正是萨满教的三大圣器之一:用来防止圣女叛逃的宝珠。宝珠令出,全萨满教的教众都有责任不计手段围剿圣女。”
“因为担心教内无休无止、无孔不入的追杀。我假死水遁之后,王上便潜入萨满神宫,为我盗得此物。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确实,对于本来就无视了规则的人,代表规则的事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是没有意义。”云初定感同身受。
“所以有一度,它彻底地沦为峦儿的玩具。”怀柔王后摩挲着宝珠,温柔地道,“峦儿,有时候让人不省心。却又是最让人放心的好孩子。”
云初定静静地听着。谢峦自称“三分剑客”,是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还是三分天下终有一合?原来谢峦的身上同时混着两种性格,分别来自于母亲的父亲。如今看来,最终是父亲的显性基因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