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异浪只能闭上嘴巴,用眼神逼视那些对海葵咒骂的人们,希望以此能令这些人住嘴。
海葵摸了摸手腕上的鲛丝,心中杀意流窜。她在于兰儿哭求的间隙,终于出了身,“于兰儿,你是我妈,我怎么不知道?你从来没生过孩子,哪来我这么大的女儿?”
海葵的声音不大,但却像是暴风雨中的一道清冽闪电,刺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百姓们吵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大家伙安静下来。
于兰儿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话,“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是你大妈啊。你妈妈死的早,我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来看啊,如意。”
海葵道:“你哪点儿拿我当亲生女儿来看了,我怎么记不起来。你帮我回忆回忆,给我讲讲。”
于兰儿道:“你吃穿住,哪点儿我没操心。你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我亲手缝的。一岁到三岁的衣服,全是我亲手缝的啊。要不是你爸他不喜欢闺女,把你关到偏房,不让我去看你,我肯定会把你养在身边。”
“一到三岁的衣服是你缝的?”海葵冷冷勾起嘴角,“不巧我记事早,我一岁多的事情也是记得的。我记得我的衣服,都是奶妈半夜就着油灯给我缝的。哦,不是缝新衣服,而是补衣服。”
于兰儿梗了一下,道:“你记错了,是我缝的。”
“就算我记错了吧,但咱们家以前不穷,为什么我穿的衣服都是些破衣服?你们为什么每天穿着绸缎衣服,我却穿着带着补丁的粗麻布衣裳?”海葵问于兰儿。
于兰儿没想到海葵会追根究底问的这么仔细,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她脑子一转,将这事儿都推到海葵她爸身上,说这些都是海葵她爸吩咐的,因为海葵她爸讨厌闺女。
后头,她脑子里头又闪出一道灵光,将海葵她妈拖了出来。她言之凿凿的讲道,说海葵之所以受这样的苦,是因为海葵她妈不守妇道,海葵她爸认为海葵不是他亲生孩子,所以才这样对待海葵。
于兰儿道:“就算老爷对你不好,但也给了你饭吃,将你养大。就算我没能说服老爷,不能把你从偏房带出来,但我是你大妈啊。我知道你不是我生的,我不敢求别的,我只求你给我一口饭吃,给我个屋住。我求求你,求求你啊。”
海葵道:“我自奶妈死后,就被赶到牲口棚子里面,什么时候住过偏屋了?我今儿头一次听说,和牲口住一起,叫做住偏屋。我住牲口棚子里,吃的是剩菜馊饭,时常还没得吃。把我送到牲口棚子这个事儿,不是董老头儿吩咐的,是你干的。不给我饭吃,拿我当猪狗养,也是你干的。三天两天过去打我一顿,好几次差点儿弄死我,也是你干的。董老头儿虽然是个畜生,但比你还是差上一些。他畜生在外头,喜欢糟蹋别人家的闺女儿子。你畜生在家里头,专门糟践我。给你口饭吃?当年你怎么不给我口饭吃?给你住的地方?当年你怎么不给我住的地方?我能忍着不动你,是看在你是董老头子媳妇的份上,我也懒得去计较十几年前的事情。你要是不识趣,偏要凑过来,让我计较,那我也不会留手,我会直接送你一程。”
扯开手腕上的鲛丝,海葵小指一挑,在鲛丝上弹动了一下,令鲛丝在眼光下闪动出寒光。
海葵道:“你想现在就死,还是想现在离开?”
于兰儿不知道海葵扯开的是什么,不知道海葵曾经杀过很多人,以为海葵能这么威胁她是因为背靠着蒋异浪这棵大树。
她咬了咬牙,死活不承认那些都是她干的,将其都赖在海葵她爸身上。她颠倒黑白,说当年她也过的不好,虽然没住在牲口棚子里头,但时常被海葵她爸殴打。至于她打海葵那些事儿,她说那是对海葵恨铁不成钢,因为海葵不听她的话,时常弄的身上脏兮兮。
海葵原本以为出来揭穿于兰儿,于兰儿就会知难而退。
可说到现在,于兰儿不仅不知难而退,反而越战越勇,极尽颠倒黑白之能。海葵琢磨过味儿来,看穿于兰儿不是想来她这边打秋风占好处,而是被人唆使过来,所以才这么锲而不舍的一定要让她收留。
海葵不找声色的抬起头,环顾着周围人群,试图找出幕后黑手。
人群中有一名副官的神情有些与众不同,眼神不像其他人那样,而是充斥着紧张。
海葵见过这名副官,但并没有和这名副官有什么恩怨,所以她认为这名副官与于兰儿过来这事儿有关系,但不可能是幕后黑手。
将视线抬高,海葵快速环顾了一遍周围房子的窗户。
她在侧对面二楼窗户前,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因为人影闪过的速度太快,她没有看清楚是谁,只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蒋异浪突然出声,“看来这件事情一言两语说不清楚,我看不如这样,这位大娘先进来,有什么话慢慢说。要是你和海葵之间有什么误会,慢慢说清楚。要是没有误会,确实是你对不起海葵,那么,我会派人送你出来。”
于兰儿的目的就是进去,自然连连点头。
海葵想阻止,却在接受到蒋异浪的眼神后,将话咽回了肚子里头。
于兰儿一心想进去,想得到宣铃兰那些报酬,想顺便陷害海葵一把,令海葵落魄下来。她心思歹毒,但脑袋不怎么好使,没想过进来后就如同瓮中之鳖,身家性命就被掌握在别人手里。
正因为她不聪明,所以才会相信小情人,才会被宣铃兰三言两语说动,来做这一场戏。
自以为进来后,就能完成下面计划的于兰儿,仿佛已经看到了金银财宝在朝她招手。可事情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进来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被蒋异浪吩咐士兵捂住嘴巴,打晕后关进了柴房里头。
蒋异浪道:“可惜咱们家没有牲口棚子,要是有,我定要让她住进去尝尝滋味。”
海葵看了眼柴房方向,道:“早知道她被利用,我就不会出去同她说那些话。”她感觉到了自个儿的变化,明白她和以前确实是不一样了。她以前,从来不在乎别人说她些什么,不管别人说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夜叉,还是说她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鬼怪,她都不在意,只管做自己的事,过自己的日子。可现在,她却开始在意别人的看法,想要出去解释清楚,不希望大家伙误会她。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变化,是从来了这边后的哪一天开始改变,又是为什么开始改变。
海葵细细想了想,觉得这些都是海容带来的。海容改变了她,令她的心脏柔软,也令她开始注意到别人的心情,别人的看法。
想到海容,海葵心里一阵剧烈的抽痛。
她捂上胸口,用力揉了两下。
蒋异浪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海葵将手收下来,摇了摇头。她侧头看向蒋异浪,道:“于兰儿是被人唆使的,唆使她过来的人,要么是和我有仇,要么是想来你这里窃取机密。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那人和我有仇。”
蒋异浪道:“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嗯?”海葵想到侧面二楼窗后一闪而过的人影,询问道:“你看到侧面二楼那个人。”
蒋异浪点点头,“嗯。”
“是谁?”海葵询问那个人的名字。
蒋异浪艰涩道:“宣铃兰。”
海葵若有思索的点点头,“是她啊,怪不得。她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因为她一直讨厌我。”
蒋异浪道:“我会查清楚这件事情。如果是宣铃兰找来于兰儿,故意抹黑你的名声,那我肯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海葵没应声。
她并不认为蒋异浪会给她什么公道,因为宣铃兰虽然要陷害她,但一直忠诚于蒋异浪,为蒋异浪出生入死。
如果换成她是蒋异浪,她只会出言训斥宣铃兰几句,警告宣铃兰以后注意,不会讲求什么公道。
蒋异浪看穿海葵的想法,想解释一下,他会公平认真的为海葵讨个公道,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觉得这样解释太虚泛,显的有些虚伪。
于其执着于事前的解释,不如实打实的做出来给海葵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