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异浪赶紧扶住海葵,为海葵身后垫上几个枕头,让海葵倚着枕头坐在床上。
海葵躺着的时候,只觉得眼睛太干涩。
她坐起来后,干涩的眼睛,却突然冒出了水花。水花令她眼睛发痒,她不舒服的眨动了一下,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蒋异浪在海葵做噩梦的时候为海葵擦了无数次眼泪,见海葵又落泪,熟练的拿起放置在一边的布巾,为海葵擦掉脸上的眼泪。
海葵在蒋异浪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之后,茫茫然伸手摸了下脸颊。
她被脸上刚才两行眼泪的温度和湿度惊到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蒋异浪端起温水,递到海葵唇边,道:“喝口温水润润嗓子。”
海葵依着蒋异浪的话,喝了两口温水,便把杯子推开。
蒋异浪见海葵只喝了两口,虽然希望海葵多喝些,但也不勉强海葵。他将杯子放到一边,拿起布巾,想要为海葵擦擦嘴,却被海葵拦住了。
海葵接过蒋异浪手里的布巾,并没有擦嘴,而是在手上无意识般的缠绕玩弄着。
蒋异浪道:“你要是喜欢,我再拿些过来。”
海葵摇摇头,将布巾放回蒋异浪的手上。
她低着头,眼睛盯着被子,问道:“海容死了,是吗?”
蒋异浪心里陡然一阵抽疼,嘴唇动了动,没有立即回答海葵。
海葵没听到蒋异浪的回答,便又问了一句,“海容死了,是吗?”
蒋异浪抱住海葵,将海葵紧紧抱在胸口,道:“海容死了,但我还在。我会好好照顾你,会让你过比以前更好的生活。你要是想海容,便把我当成海容。”
海葵想推开蒋异浪的怀抱,却被蒋异浪更紧的抱住。
她饿了这么多天,又昏睡了两天,身上早就没了力气,推拒蒋异浪的动作,甚至不如按摩的力度大。
海葵推不开,便松下来了力气,就这么任由蒋异浪抱着。
蒋异浪见海葵不说话了,继续道:“心里难受就说出来,想骂人就骂我,要是想打人,我就在这里。”
海葵道:“你不是海容。”
蒋异浪怔然一瞬,酸涩道:“我不是海容。我在你心里是个坏蛋,所以你要是难受了,就骂我打我,好不好?”
“不好。”海葵应声。
蒋异浪道:“那你想做什么?告诉我。”
“我。”海葵想说她想要海容活着,但话到嘴边,只说出了个我字,她便紧紧闭上了嘴巴。
蒋异浪不是神,不可能满足她这个愿望。她也不该奢望,奢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海葵觉得心里难受的慌,难受的她没有办法呼吸,脖子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又像是被开了一个大洞,尽管她用力呼吸,可氧气却并没有进入她的身体里头。
她要窒息了。
海葵眼前发黑,脑袋一沉,歪倒在了蒋异浪怀里。
蒋异浪惊慌大喊着,让外面的医生赶紧进来。
海葵只是饿的太久,又睡的太久,身体发虚,所以才晕了过去,身体没别的大碍。蒋异浪喂了海葵一碗人参汤,拍着海葵的后背,为海葵能够安睡保驾护航。
他进不去海葵的梦里,只能在海葵皱眉或者咬牙的时候抱住她,以此安抚海葵的情绪,让海葵放松下来。
海葵又睡了一天多,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精神好了不少。
蒋异浪却因为一直守着海葵,一直没有敢踏实闭上眼睛,导致精神奇差,眼底下蒙上了一层乌青,嘴边也胡子拉碴。
令人送来热粥,蒋异浪想喂海葵喝,海葵摇摇头,自己端着粥碗,缓慢喝下了粥。
蒋异浪见海葵把粥都喝了,脸上染上了几分欣喜,“吃饱了就好,吃饱了精神就慢慢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肚子边咕噜噜响了起来。
尴尬的看了海葵一眼,蒋异浪端起另一碗粥,几口灌进了肚子里头,连个粥味儿都没尝到,宛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
海葵怔怔看着虚空几分钟,在蒋异浪担忧的目光下,缓缓出声,“我帮你。”
蒋异浪“嗯?”了一声,疑惑看着海葵。
转瞬间,他明白了海葵的意思,脸色骤变,由带着几分欣喜和担忧变成被误解的难过。
他解释,他把海葵带回来,不是为了让海葵帮他。
海葵道:“我知道。”
她没有怀疑过蒋异浪救她回来的目的,她知道蒋异浪救她回来,不是为了让她帮忙,而是出于对她的喜欢。
如果只是想要利用她,蒋异浪没必要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熬成这副颓败模样。
她分得清真情假意。
海葵想要帮蒋异浪,只是想找些事情去做,让自己忙活起来,让自己能够有个奔头。要是没事情做,没个奔头,她会觉得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蒋异浪刚开始不明白海葵的意思,以为海葵还是在误解他。
等他明白海葵的意思,他极为心痛。
他了然海葵为什么想要帮忙,是想要让自己有些事情做,让自己忙碌起来,因为一旦闲下来,就会沉耽在痛苦的回忆里。他在误以为海葵死了之后,也曾经没天没夜的忙碌过,恨不能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累到睁不开眼睛才睡觉,睡醒立即忙碌起来。
他知道,从这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海葵都会很难过。
但他想,时间会渐渐消磨掉海葵的痛苦,令海葵遗忘海容。
而他,也会在时间的推进中,渐渐取代海容的位置。
蒋异浪答应了海葵,让海葵帮忙,让海葵加入蒋家军。他给了海葵一个职位,作为他的贴身副官,随时听候他的命令做事。
海葵恨不能立即走马上任,立刻忙碌起来。
蒋异浪阻止了海葵,提出条件,海葵必须先养好身体。如果海葵不养好身体,只一心想着做事,那他便不能用海葵。
蒋异浪态度坚决,海葵只能妥协。
海葵不妥协也不行,她现在虚的走两步眼前就发黑,瘦的嘬了腮,还没外面洪涝后的难民结实。
养身体的那几天,海葵极为难熬。
她无时无刻的想着海容,每分每秒都在想着海容。海葵时不时就冒出寻死的念头,想结束自个儿的性命,这样心里就不难受了,这样或许她就能见到海容。
可她在寻死念头冒出来后,又会瞬间清醒过来。她清醒的知道,就算她死了,也见不到海容。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有了,她要是死了,便就像那烟尘一样,连想海容这样的事情都做不了。
海葵想,她得活着。
她要想着海容,记着海容。要是她不想着不记着,那么海容就像是没存在过的人一样。海容是存在过的,所以她要时时刻刻记着想着海容。
尽管这让她极为痛苦,但这痛苦是应该的。
在海容没死之前,海葵总是把和海容在一起,当成一种顺其自然的事情。她和海容成婚,也只是一种她认为的按部就班,是一种顺其自然的过程。
她从没有认为她和海容之间存在什么深沉的爱情,她常以为爱情其实不存在。
可在海容死后,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她以为不存在的爱情,早就存在在她的身边,充斥在她的血脉。
她爱海容。
海容早就刻在她的心里,脑里,身体的每一处。
所以她现在经受着抽筋剥骨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