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候夫人在大厅略坐了一坐,对公示牌上的各项事务挺有兴趣,又参观了宫殿内几个房间的摆设,看了那些简单实用的家具,深深叹一口气,说了一句真是辛苦你们了。三人在大厅略坐了一坐,流川不知被谁打发出来端茶,水用的是后院的水,青候夫人对这一味茶倒是赞叹不已,说了一些忘川先生陈年趣事,又表示想参观一下这座小巧的宫殿。
姜静流特意带她去后院,看了漂亮的欧式亭子,在清澈的水池边说了一会儿话,青候夫人便顺着溪流往外走,一路上见了野荆棘墙便赞叹说很有趣。下了坡道,顺着石板铺得平整的农耕道走向稻田,秧苗已经长得非常好,植株比别的品种粗壮一倍。姜静流又引她去了红果地,一株株小小的浅绿色的苗子在湿润的褐色泥土中摇摆,微弱的能量波动流窜其间。青候夫人文雅地用扇子遮挡嘴巴,眼睛却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天,口中说着时间太晚,便告辞了。
青候夫人来得快,走得也快,更让姜静流诧异的是,她离开的当天下午,居然派人送了一堆形制规整的家具过来,一列少年人将厚重的实木构件堆在广场上,很恭敬地要求姜静流送货。姚启泰被搞得摸不着头脑,姜静流去找忘川,忘川却道,“收下吧,不收却是要得罪人的。”
姜静流道,“她必是有所求的,你别给我招惹太大的麻烦。”细细想了一回和青候夫人见面时她说的一番话,绘了一张迷踪阵全图并一包野荆棘的种子作为回礼。
不料,回礼次日一早便被送了回来,接了姜静流回礼的少年四肢被锁链束缚,跪在门口请罪。青候夫人亲笔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道歉信,说手下人不懂事,她也太过失礼,将罪人送过来随意惩戒,另外见姜女的宫殿中伺候的人太少,于是送了四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过来。
姜静流被搞得头大,看跪俯在石板地面上十七八岁的少年,又看少年身后四个十一二岁懵懂青涩的儿童,请他们自回去。少年全身贴地,颤抖不已,见姜静流神色坚定,料不能改变她的主意,恭敬地磕几个头,起身,猛力向石柱冲过去,脑袋撞击的声音清脆极了。姜静流瞪眼,看后面四个被吓得动弹不得的四个儿童,再看鲜血长流的少年,无奈极了。
姚启泰伸手摸一下鼻息,“还有点儿气。”
姜静流皱眉,“把他们几个全部放工人房那边去吧,总不能让人死掉。”
姜静流心中有气,这一番做派,她活生生便成了草菅人命的恶人,对姚启泰道,“真是糟糕,这个青候夫人所图甚大。”说完匆忙跑去找忘川,忘川和其余几人一般,便固定住在此地了,让流川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日日关在屋中不知做些什么。
姜静流推开忘川的房门,忘川身穿青衣,正坐在窗户边对着一个旧围棋盘打谱,手中古老的手写棋谱看起来很珍贵的样子,她坐到忘川对面,“你给我惹了大麻烦,那个青候夫人真是粘手,你给她说了些甚么呢?”
忘川拈起一颗黑色的棋子,研究了一下黑白棋子,修长的手将它放置在星的位置,“是人便有所图,有所图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自信自己能满足她。”说完将白色的棋盒推到姜静流身前,“你来陪我下一下这个残局。”
姜静流皱眉,围棋这种玩意她根本连基本常识都没有,随便抓了一颗白子,看看棋盘上黑白交缠的局势,随意将棋子填空,“她要什么?”
“你觉得她要什么?”
“别和我故弄玄虚。”
“你要学会思考。”忘川好脾气道,“我当然可以直白地将一切告诉你,但是对你没好处。”
姜静流把玩光滑的棋子,这棋子不知用何种材料制成,入手冰凉,色泽光亮,敲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极了。忘川单手执书,书页上绘满了各样残谱,他手中执了一颗黑子,黑色的棋子衬得他皮肤雪白。这人神态悠然地靠在窗棱上,双腿盘坐,腰却挺得笔直,姜静流又落下一子,“青候夫人是什么来历呢?”
“二十年前崔家在边区星系和东昊星系掀起了一个所谓的平权运动,主张给予在军队中立功的男性一定的自由权,可以用积累的军功换取土地和选择签约女性的权利。这个平权运动自然遭到了大范围的反对,特别是对拥有土地所有权的地主而言,这是一个夺取女性权利的阴谋,所以,起来反抗的人非常多。”忘川看也不看棋局,随手将手中的棋子落在另外一个星上面,“反抗活动在大地主的推动下发展得非常快,由最开始的口头抗议发展到游行,最后演变成械斗。动用了武力,崔家便以维护监察会统治权的借口介入了,打着平息矛盾的借口,实则开始排除异己。”
姜静流开始仔细看棋局,“这个运动延续了有十年,那个时候我刚懂点事,搞得很大,中心区域有很多人也被牵连进去了。”
“中心区域覆灭的家族不少,边区和东昊星系的却又不知凡几。总之,十年前,监察会送了一批被剥夺了空间的女人过来,让黄泉星上女性的数量史无前例地达到了六十名。青候夫人正是其中的一个。”
“平权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始,最后以传统地主女性的失败告终,崔家排除了大部分反对自己的人,但是最开始主张给予男性的自由权却成为了空中楼阁,没有人再提。”忘川笑一下,“姜尊者,该落子了,要小心,你要输了!”
姜静流左右看,无奈将棋子放在星的旁边,忘川笑一下,“我赢了,需要数目么?”
姜静流耸肩,伸手将棋局搅乱,“她来了这里后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