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随着阳光重掌握大地。高阙城头,那副红黑相间的大旗缓缓落下,换上了匈奴的狼旗。冒顿单于,刚刚获得了最为重要的一场军事赌博。由于内应的帮助,匈奴顺利的攻入了城塞之中,至天明之时,已经将高阙这座巨型城塞外围所有的据点都占领了。
而之后,扫荡了这里面残余的秦兵,匈奴的兵马则可以顺利南下,直到黄河沿岸之前,将不会再有大规模的抵抗。
冒顿与星魂在城塞之中巡视,忽有一名士兵前来禀告。“单于,秦将苏角率领千名亲卫,仍在负隅顽抗。我们的勇士想要攻进城楼,十分困难。”
若是年轻时候的冒顿,无疑会欣赏这位将领的勇气,然而派自己最为精锐的勇士前去,与这帮秦兵较量高下。
可是现在,数十年风雨之中,冒顿的心早已经变冷。他不会浪费自己的一兵一卒在多余的地方。因为这位撑犁孤涂清楚的明白,前方,究竟还有什么再等待着自己?
“派强弓手,将这一干秦卒杀尽。”
从清晨至黄昏,这场惨烈的厮杀进行了许久。到了最后,苏角身旁的一千多名士卒,只剩下了三百,困守城头。
夕阳残照,如血一般猩红。所有的秦兵此刻早已经没有了生息。汗水流尽,血水流尽,剩下的只有一个个无比虚弱的人,拿着自己手上的长戈,飞蛾扑火的抵御着一波波的长箭,一波波的攻杀。
内无生力,外无援兵。这些士兵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会是怎么样?然而此刻,鏖战多时,面对着一个个兵强马壮,轮番上阵的匈奴兵,他们的脸上剩下的便只有一丝轻蔑。
塞外蛮夷,纵行鼠辈之事尔!
大将苏角被士兵们围坐在中央,他坐在城楼前的长阶上,一身盔甲,早已破烂的不成样子。那柄帝国赐予高级将领的青铜长剑,也已经在刚才的对阵之中折断。他的身旁,此刻只剩下一柄环长刀,寒光森森。
从清晨至黄昏,冒顿将这场惨烈的厮杀尽收眼底。他明白,平常的士卒鏖战两三个时辰,便会筋疲力尽,可是这些秦兵,却是一连五六个时辰,一刻也不停歇的在战斗。直至现在,冒顿只要挥一挥手,这干秦兵将会彻底的消失。只是,冒顿却是忽然起了恻隐之心。
也许是沉溺在阴谋诡计的心,此刻,被火热的鲜血所唤醒。冒顿很想走上前去,与这些秦兵说些话。或许,是为了缅怀过去的时光,或许,只是为了消磨战场无聊的岁月。又或许,他是想从这些秦兵身上找回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好贼子!老夫真是信错了你!”
冒顿的身后,除了一干匈奴的将领,还有着一位身着秦甲的年轻将领。苏角一见此人,瞳孔之中,血丝满溢,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破口大骂。
那位秦甲将领似乎有些不敢看苏角的目光,总是在回避着。
冒顿本想要试着招降这一干的秦将,可是从他看见这些人开始,便断绝了这个念头。
这帮秦军的精锐眼神很亮,冒顿从中看出了轻视,看出了不屑,甚至看出了一丝对于人世的留念,却唯独没有彷徨和恐惧。
兵不畏死,劝之何用?
沉默!冒顿本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口中,却是不知从哪说起,剩下便只有沉默。
苏角霍然的站了起来,拿起了那把环长刀。刀身明净,寒气逼人,他慨然一笑:“好刀!”
苏角挥刀而向,一干匈奴士卒警惕莫名。苏教看着前方的敌人,长声而道:“老朽误信奸人,悔之莫及。先帝啊!臣向你请罪来了!”
言毕,苏角面朝关中,挥刀就戮。
三百秦卒,亦同身死。
鲜血染红了整个城楼,从地板的缝隙之中渗透而下,深深的烙印在了这位撑犁孤涂的心中。
凛凛人如在,谁言秦已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