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日的准备后,头曼于两日前对五车城动了第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但却以失败而告终。五车城的三千弩军,以及那看着让人产生寒意的弩炮,其射的弩箭,在五车城外五十到三四百步的距离间,形成了一道密集的火力网。
头曼那日观战,秦军几番密集的攒射,三千攻城的先头部队还没有接近护城河,就已经损失了数百人。望着战场上密密麻麻的弩箭形成的死亡之阵,即使是久经战场的头曼,也不自觉的感到心悸。所幸他当即下达命令,攻城部队撤退,才能避免更大的损伤。
简陋的攻城工具对于五车城严密的防御体系来说,根本就是毫无用处。光是城墙前那宽达三四丈的护城河,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无疑昭示着,五车城乃是一个匈奴很难啃下去的硬骨头。头曼心中谋算,若要攻下五车城,无疑是困难的。先要动大军,截断上流水道,让护城河失去作用。但这只是第一步,要占领五车城的城墙,至少还要一两万的勇士的生命,才能达成目标。强攻损失实在太大,他大军千里而来,本打算的就是依靠奇袭谋得成功,谁知他大军未到,五车城已经有了防范,原先的谋划难以实现,不得不陷入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持久战中。
匈奴本是游牧民族,民即使兵,牧民的营帐所在便是军营。其军事潜力巨大,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远遁千里,这帮秦人可拿他们没有办法。五车城方圆数百里都是肥沃的草地,只要有足够的牛羊,头曼大可以和五车城的秦军对峙下去,耗个一两年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若是如此做,头曼就不得不让河套地区的匈奴再运送粮草过来,将匈奴的大本营也搬到这里来。这样一来,大匈奴就处在了大月氏和秦国的夹击之中。这里四周环山,一旦被陷入包围之中,数万人马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样的战略预想无疑是最糟糕的,但身为匈奴的单于,头曼也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匈奴大营,头曼王帐。
头曼的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只是此次出征,徒耗粮草。跟随他多年的数名勇猛的将领,也都在前几天惨遭屠戮。若是此刻言退,对他个人的威信损失实在太大。
大帐空空,头曼来回走动,心中犹豫不决。可当他想起了临来时,老萨满的占卜内容,他心中那点犹疑瞬间消散,想要攻下五车城的决心又变得坚定起来。
这安西君嬴子弋将是匈奴未来最大的敌人,大匈奴衰亡的罪魁祸。
本来他是不信的,可是这数日间所见,他不得不承认,老萨满占卜的内容很有可能成真。嬴子弋活着一日,他头曼便寝食难安一日。
这场战争,已经不仅仅是因为钱财,马匹与粮食了。头曼现下的目标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翦除嬴子弋。
“单于,我们捉到了几个南蛮子的奸细。”正当头曼打算写信招河套匈奴分部转移过来时,他听到了帐外士兵的声音。
“奸细?”头曼疑惑的说道:“把他们带上来。”
七个衣衫褴褛,浑身潮湿的大汉被绑了进来,只听得其中一个人喊道:“单于,我们不是奸细,我们是逃出五车城的赵国人。”
“赵国人?”头曼一愣,才明白过来,赵国是前些年被秦国灭亡的国家。他问道:“你们说你们不是奸细,可是五车城城头灯火通明,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只是嬴子弋小儿虚张声势罢了。其实,五车城早已经是外强中干了。两天之前,城头上照明的篝火燃料就已经不足,秦军却强拆民屋,闹的民怨沸腾。眼下,五车城中,粮食短缺,燃料不足,不少的居民已经冻死饿死,人心惶惶。我们兄弟几个本是赵国人,与那秦国有着灭国之仇。我们不愿意在五车城中等死,所以今夜找了个空隙逃了出来,想要投奔单于。”
“那么,你倒是说说看,五车城中还有几日粮草?”头曼问道。
“粮道被断,五车城中已经不足五日之粮。”那人回答道。
“还说不是奸细!”头曼大喝了一声,“想你区区一个战奴,怎会知道秦军具体的粮草数目?”
“单于容禀。”眼看刀斧加身,那人从容答道:“在下在赵国时,本是掌管粮草的都尉,精于算术一道,因此对于秦军的粮草特别留意。这数月以来,每次秦军运输粮草车数次数,在下默记在心,微微心算,便得到了具体的数目。”
“天下还有如此奇人?”头曼将信将疑,将军中掌握粮草的大臣找了来,让他把几张竹简放在了那人的面前。说道:“我给你半个时辰,将本单于所带粮草的数目算出,不然,你们几人今日就将喂狼。”
竹简上记载的数目,即使是匈奴中最善于算术的人才,没有四五个时辰也难以算完。头曼有心看他笑话。
随知那人一笑,在每张书简上瞅了一眼,片刻之间,便得出了答案。他笑道:“单于帐中怕只有一月之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