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尽管这两人都快憋屈死了,却也只是死死忍着,不敢出声。两人的媳妇却是神情各异:方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副看破了世事。什么都不想关心的萧索模样。梁氏则紧紧捏着帕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很叫人觉得奇怪。
“父亲!这嫁妆单子不对吧!”三房和四房的人尚未说什么,一旁的周言绣却叫了起来。
周老爷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有什么不对的?白纸黑字的,难不成我还能造假不成?若你觉得这嫁妆单子不对,那就让思敏瞧瞧好了。她是潘大师的弟子,对这一行可是精通的很呢。”
一句话就将周言绣的口堵得死死的。
“她又不是我们这一边的人……”周言绣声音渐渐低下去。哪怕她心里都将周思敏恨死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也不能表现出什么过分的言行。
周思敏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继续看着热闹。
周言锦便掩口笑了两声:“妹妹,你别这么惊讶好不好?你怎么知道这嫁妆单子就不对呢。老夫人嫁过来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自然是没有印象的。但是我大哥和二哥可记得清楚呢,你要不要问问他们呢。再有,姐姐身边的奶娘也是看的清楚,但是我只怕她说出来的话你不肯信啊?”
她可记得自己奶娘常常骂裴氏是个穷酸货呢。
老大周言礼听了,便轻斥了一声:“言锦,凡事都有父亲做主,你别多话。”
话虽然听着是在责怪,语气却温和的很,根本就不是教训人的口气。
周言绣被气的半死,完全不理会旁边郁正德的不满眼神,反而又对着周老爷子说道:“父亲,我和三哥、四哥小时候过得什么日子,你可能不记得了,但女儿却还记得清楚呢。女儿就记得有一年冬天,周家堡办了一个围炉会,女儿和母亲两人身上都穿了一件银狐的披风。那些贵妇们都羡慕的不得了,其中一个夫人说就我身上那件小的都要花掉五千两的银子,还不一定能买到,还说父亲贴心,居然舍得给我们买那么贵的衣裳。女儿记得母亲当时就说,那两件衣裳都不是父亲买的,而是她自己花了嫁妆银子从外面订来的。这样的事情,桩桩件件的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若是真的像这嫁妆单子上写的这样,母亲根本就没带多少嫁妆进来,那她又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银子?”
她说的很确信,旁边三房和四房的人也都抬了头,定定的望着周老爷子。
“对这些虚荣显摆的事情,你倒记得很清楚。”周老爷子抬起头,讽刺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问周言仁和周言孝:“你们两个,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周言仁和周言孝不敢和周老爷子对视,俱都躲开了视线朝别的地方看去。
“我脖子里挂着的这块玉牌,是最珍贵的湖玉,传了几代了都。”周言仁低声道。
周言孝也有些尴尬,却不想母亲的东西被旁人占了去,便也道:“我也有一块,听说是前朝的雕刻大师文心庭的作品。”
厅中一片静默。
“你们还真的认为你们母亲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了?”周老爷子冷笑了一声:“原本我想着人都死了,有些事情就不必挖出来叫大家都难堪了,尤其是这边还坐着正德和炳坤呢。都说家丑不能外扬,但你们都不怕出丑,我又在乎什么……”
郁正德和章炳坤听了,不由坐如针毡。
“若父亲能公正公平一点,又何需畏惧外人在场?”周言绣不肯后退一步。
周老爷子脸上露出一个极其鄙夷的笑容:“你要公正公平?呵呵,一会儿不要后悔就行。”
一边说一边就转了头,对那老仆道:“去,将阿梅的嫁妆单子拿来。”
众人听了,不由齐齐变了脸色。在这家里,能被称作阿梅的,就只有周老爷子的结发妻子庄新梅。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大房和二房,也都肃然恭敬起来。周言锦更是一脸的期待之色。她生来就没了母亲,但凡听到有关庄新梅的种种事情,便是一些捎带着讲出来的只言片语,她都无比注意。
三房和四房的人隐隐有些预料了,神情中都带了一丝紧张。唯有周言绣面色如常,还十分不悦的嘟囔了一句:“不是在说我娘的嫁妆吗?又将那人牵出来是什么意思!”
周老爷子没有理会,等到那老仆拿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出来后,才接到手里亲自打开了。几张厚厚的纸张被他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保存的如此之完整干净,跟裴氏那薄薄的一张纸比起来,根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银狐披风……”他翻着那厚厚的一踏单子,找了半天之后才道:“在这里。大小各一,色均匀,质地上乘,为绝品。”
他接着又翻,顿了顿又道:“湖玉两块,产地江洲,鹌鹑站瓶及喜鹊登枝图案,雕刻者文心庭,孤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