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担心周孝南,在余下的后半程路上,周思敏的心情一直不好。
“主子,前头就到城门口了。守门的侍卫正挨个盘查。悬赏榜上贴着首阳王府嫡孙的画像,若有提供线索者赏银千两。”
一声短打的周星掀了外面的帘子对着周思敏说道。这一路,她和周辰轮流驾车探路。此刻周星驾着马车,探路的事便落到周辰身上。
周思敏应了一声,心下暗道:怪不得这马车停在这里半天都不往前挪一步。
她轻轻挑起侧壁上的车帘一角,半遮半掩的细细打量着自家马车另一侧的人流。
城门口左右各两队侍卫盘查,所以这队伍也是分了两队,各自站在路的一边。中间留了两辆马车的间距,只待那出城的人慢慢行过。
大约是因为时日还早,出城的人并不多。连续几匹快马行过后,路面上便渐渐平静下来。
周思敏看到与自己正对着的是一个挎着篮筐的老太太,手里拎着用稻草包扎好的鸡蛋。在她后面,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正踮着脚不时朝前面打量,脸上带着焦躁的不耐。那个孩子却是乖乖趴在自己母亲的肩头,黑漆漆的眼珠子骨碌碌只转。大概是感觉到了周思敏的视线,他也一动不动的盯着马车的小窗看了过来,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妇人身后则站着一个胡须发白的老者,在他脚边放着两个盖着粗布巾的柳筐,一根泛着淡淡褐色的扁担横在框上,上面还搭着一条白色的毛巾。
老者与那前面一个妇人明显是一起的,两人时不时会说上几句。队伍里其他人,却大多是独自进城,与那老者一样,或是挑了框或是推了独轮的小车。
大概是去赶集做小买卖的吧。
周思敏看了一会儿便放下了车帘。马车里有些闷,但是有芍药和玉兰陪着。她倒也并不无聊。
这两个丫头今日兴奋的很,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着家常。
“我娘去年来信说家里又添了个弟弟,乳名唤做阿福。”芍药低低告诉玉兰:“凑巧前几日在集上看到一个绣着福字的胖娃娃,我一看就觉得那东西合该就是我的。只花了十个铜板就买下来了。”
她想了想,比划道:“这都过了一年了,他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玉兰便捂着嘴笑道:“你管他多大呢,反正不认识你这个姐姐就是了。”
芍药听了,一时竟不知道是酸还是涩,表情微微有些奇怪起来。
周思敏在一旁见了,便插话道:“我那里不是还有个刻了福字的小玉牌吗?一会儿下车你去拿了吧,权当是赏给你们家阿福做见面礼了。”
对于芍药,她还是十分满意的。对方性子爽利,说话也直。年纪又跟自己差不多,将来定是要跟一辈子的陪嫁丫鬟。
“小姐,那怎么行呢!”芍药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太贵重了。万一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奴婢拾掇着小姐赏的呢!”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平时只要得些小银锞子、金耳环之类的赏赐便觉得是主子恩宠了。那福字玉牌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玉。便是拿出去做礼送给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都尽够了。她这样一个下人,如何敢贪主子这么大一个便宜。
然而周思敏却淡淡说道:“又不是赏你的,你激动个什么劲。再说,我一个做主子的,连给自己身边的丫鬟赏个东西都要看人眼色吗?”
芍药听了,自然不敢否认:“那奴婢就替阿福先谢过小姐了。”
心下却打定了主意,回去一定要让爹娘带着全家回谢小姐。
同是做丫鬟的。一人得了赏赐,另一个却什么都没有。坐在一旁的玉兰心里难免会有些想法。可芍药正坐立不安,周思敏又不屑揣度她们这些下人的心思,玉兰生了半日的闷气,竟是谁也没看出来。
马车缓缓的往前挪动,就在周思敏觉得焦躁无比。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
她急忙挑了车帘看过去。
原来是两辆出城的马车与一队不按顺序排队、大咧咧进城的车队撞了起来。
“谁这么不长眼啊!没看到这中间的过道是留着出城的啊!”从那马车上噌的一下跳下来一个年仅六七岁的少年,捂着额头跑到车队前面冲着上面的人大声嚷嚷道:“看你们撞的小爷头都破了!”
这越是靠近京城,周思敏就发现自己碰到的熟人越多。这少年郎不是旁人,却正是王青鸿那厮的原配所出的嫡子王含明。
也就是她前世的便宜儿子。
“这位小少爷。还真是对不住了。”要进城的车队上也下来一个中年管事,对着王含明弯腰解释道:“因为我家主子有急事,老朽这才赶着要进城找大夫的。这不小心撞到了贵府的马车,实在是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