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向晚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茶盏,正欲送到周氏面前,听了这话,她的手顿了下,“哦?七姐姐回来了?”
也就是说那个恶心的周至礼及其娘子也回来了?
对于这对夫妇,谢向晚如果说不讨厌,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自己好好一个家,就是因为这两个人弄得乱七八糟。
家里私下里(主要是避着周氏)谈论此事的时候,谢向安曾经很纳闷的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家对周家不薄,且看在周七姐姐的面子上,对他们夫妇也诸多照拂……咱们也不求他们知恩图报,可、可也不能这般恩将仇报吧?!”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样做对自己毫无益处。
谢向安是个成功的小商人,在他的意识里,‘损人’可以,但必须有所回报。因为这才是做生意的态度嘛。
可周至礼的行径,分明就是损人不利己,让谢向安很是不理解。
谢向晚却知道,世间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他们见不得旁人过得比他好。哪怕这人曾经帮过他,可一有机会,他便会反咬人家一口。
不是为了什么利益,为得就是自己心情顺畅。
周至礼的心态也好揣摩,曾经他是高高在上的侯府世子,可突逢大变,从天堂跌落尘埃,心理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反观谢家呢,不过是一介盐商,却能过着豪奢的生活,如果两家没有交集也就罢了,偏两家成了亲家。
周至礼每每想到自己堂堂世子爷,竟要靠他向来瞧不起的盐商亲家接济才能过日子,心中定然极不平衡。
时间久了,这种不平衡就会扭曲他原就不怎么正常的心态……当遇到恰当的时机(扬州大乱),周至礼便会爆发出来。
幸好谢家大宅的贵重物品全都撤走了,而田庄的银库也藏得隐秘。所以除了明面上的一些损失,谢家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谢家上下不待见周至礼,谢嘉树甚至直接写信给周老爷子,表示要与周至礼断绝姻亲关系。主要还是觉得恶心。
如今这个恶心的狗皮膏药又追了上来,谢向晚只觉得有些纠结——周至礼夫妇确实可恨,可周安歌却很无辜,而且这姑娘因着父母的行径,自觉没脸面对谢向晚和谢向安,几年都不敢给蜀郡写信,只悄悄的求佛拜神的保佑谢向晚能尽快康健、谢向安能平安成长。
每次接到扬州的线报,谢向晚都觉得莫名的窝心。虽然周安歌的做法不会有任何效果,可贵在一片赤诚。
而谢向晚最看重的便是这种发自内心的关怀。
微微叹了口气,谢向晚道:“说起来。自离开扬州后,已经有三年不曾见过七姐姐了呢。”
周氏将茶盏放在小炕桌上,偷眼看了下谢向晚的脸色,试探的问道:“妙善,你、你不怪七妹妹吧?!”
周氏对堂妹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为了周安歌的父母她有些迁怒周安然。另一方面她又忘不了两人在家族惨遭覆灭的时候相依为命的情谊。
恼怒、更多的却是可怜。
周氏自己过得幸福,也希望那个与她‘共苦’的堂妹也能有个好姻缘。
所以,周氏才会特意来寻谢向晚,她知道,在谢家,谢向晚和谢向安对周安歌还是抱有好感的,如果谢向晚肯原谅周安歌。谢嘉树也不会说什么。
谢向晚勾了勾唇角,笑道:“我为什么要怪七姐姐?她父母造的孽,与她何干?”
周氏松了口气,暗暗念了声佛,“那就好,我就知道妙善最是个明理的人。唉。我是可怜七妹妹,她今年都十八岁了,可因着周至礼夫妇的缘故,到现在还没有——”
父母如此德行,稍微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会选择周安歌。眼瞅着周安然要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周氏也有些心焦。
“是呀,七姐姐比我还大着三岁呢。”十八岁在大周绝对称得上大龄剩女了。
谢向晚蹙了蹙眉头,有些犹豫的说道:“我也想帮一帮七姐姐,但我毕竟是个外人啊。”还是个与周至礼断绝来往的‘外人’,根本就没有理由插手周安歌的事儿。
周氏感觉到了谢向晚的善意,忙道:“这倒不难,我、我想由祖母出面,把七妹妹送到我这里来……只是不知道妥不妥当。”
谢家豪富,白养一个周安歌也不妨什么,周氏担心的是,周至礼夫妇会借着周安歌的名义再黏上谢家。
谢向晚想了想,道:“无妨,只要亲家老夫人出面,想来周三爷不敢造次。”
周至礼一家刚刚回到家中,肯定会努力表现以求在父母面前刷个好感度,再加上周老太太是他的母亲,身份上就能压制他,所以,谢向晚并不担心。
再者,周安歌算是谢向晚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谢向晚也想让她有个好的结果。
周氏很是感激,伸手握住谢向晚的手,“我代七妹妹谢过妹妹了。”
谢向晚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漾着笑意,“大嫂又跟我客气了,对了,正巧我这里要办曲水宴,早些把七姐姐接来,我也好多个帮手呢。”
周氏眼睛一亮,紧接着便明白了谢向晚的意思,看向她的目光愈发感激——谢向晚这是帮周安歌在那些贵女面前刷存在感啊。
想想谢向晚请的那些贵女,方家、仇家、还有几位公侯人家,无一不是在京中颇有些体面的人家。
只要这些贵女们帮周安歌说一两句好话,即便不能立时帮她找个好姻缘,但在她说亲的时候,也能多几分筹码呢。
“……妙善,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对周家,对安歌……”
周氏想帮周安歌,一来是顾及姐妹亲情,二来也是为了周家的名声。毕竟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与周家来说,真心不是什么好事。
周氏姓周。与娘家是‘你好我也好’的共利关系,且她的父亲为了家族费了那么多心血,她也想为周家做点儿什么。
谢向晚反手握住周氏的手,轻声道:“大嫂。咱们是一家人。”
谢向晚对周氏这个大嫂还是比较满意的,撇开她为谢家生下的嫡长孙不提,单说这些年来的表现,也令人不由得点头。
周氏不愧是侯夫人亲自教养长大的女孩儿,懂规矩、有教养,一言一行颇有法度。管家理事亦是一把好手。
谢家不是官家,但豪富几辈子,家中的琐事繁杂,对外的姻亲故旧也不少,每日里家内家外不知有多少事。周氏却能游刃有余的料理清楚。
就像上个月谢向晚的及笄礼,请了那么多的贵人,来来往往的热闹了一整天。
从东堂的布置、安排,到随后的酒宴准备,再到饭后的百戏、游乐。周氏都办得很是周全。
不管是金陵旧勋,还是应天新贵,不管是清贵的学士夫人,还是豪放的将门少奶奶,周氏都轻松自在的应对,与人谈话的时候,也总能轻松的找到让对方感兴趣的话题。
某某家与某某家不睦。谁谁家与谁谁家有亲,哪家夫人爱看戏,谁家少奶奶喜欢杂耍,周氏都记得清清楚楚,在她的妥善安排下,所有到场的宾客都有种宾至如归、如沐春风的感觉。
宴会结束后。所有的女宾们都忍不住暗暗称赞:这周氏,不愧是堂堂侯府千金,落架的凤凰也终是神鸟啊。
有些东西,的确不是随便听人家说两句经验、翻看几本手札就能学会的。而是需要常年耳濡目染的熏陶,以及有经验的长辈言传身教的教导。
这也是‘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的原因,亦是当年谢嘉树和谢向晚看中周氏的主要原因。
周氏表现出色,就连向来严肃端方的广平郡主,宴后提及了周氏,也不由得点头:“周氏好教养,谢家好眼光!”
除了理家处事的才能,谢向晚更看重的是周氏父亲留下来的隐形人脉。周至忠虽已过世多年,但他早年结下的善缘,十几年积攒下来,如今更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而这笔资源,注定只能为周氏和谢向荣所用。
有了这些优点,周家的某些极品引发的消极影响,谢向晚也就能轻松的无视了。
再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正是有了周至礼这样恶心的亲戚,让周氏对谢家觉得愧疚,做起事来愈发用心,对谢家愈发有归属感。
是以,谢向晚帮周安歌亦是个一举多得的好事。
果不其然,听了谢向晚的话,周氏感激的用力点头,“对,咱们是一家人呢。”
……
定国公府,中路正院上房。
“呵呵,恭喜大哥大嫂!”
陆离俊美出尘的脸上爬满笑容,语气无比真挚的跟满脸便秘的兄嫂贺喜。
“哼!”
陆元阴沉着一张脸,闷闷的从鼻子里发出一记响动,权当回应弟弟的话。
小齐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但为了面子,她还是强扯出一抹笑,僵硬的说道:“多谢二爷惦念!”
恭喜?恭喜个p呀!
小齐氏只觉得满心苦逼,原本要算计陆离,结果却让自己多了个‘妹妹’。
多个妾就多个妾吧,正如老夫人所言,既然不能拒绝,那就干脆的收下,贵妾也是妾,不过是个玩意儿,小齐氏做了半个月的心理建设,总算能心平气和的接受梁姨娘了。
但让小齐氏和老夫人郁闷的是,满以为自己已经够委屈了,若是能换回大把的银钱也就认了。
偏、偏这个梁氏过门时,就带了五十万两的银子,而且是正儿八经写在嫁妆单子上的,是梁氏的嫁妆,并不是梁家‘暂借’给陆家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