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来人是提刑按察使司的一名佥事,姓李名铭,他带着二十差役前来抓捕朝廷钦犯。”
谢家的大管家谢咏凑到谢嘉树的耳边,低声回禀着。
“朝廷钦犯?是谁?”他们谢家怎么可能会窝藏朝廷钦犯?这可是犯法的勾当呀,他们谢家向来忠君,怎会知法犯法?!
谢嘉树眉眼不动,依然挂着和煦的笑容跟满堂的宾客颔首示意,眼中却闪过一抹厉色,“还有,这个李铭是个什么来历?”
自己祖母过寿,不能说是整个扬州城的大事吧,但扬州头面上的人物基本上全都被他邀来做客。
而这个李铭,虽身处京城,可京城距离扬州这么近,他不可能不知道扬州地面上的‘大事’。
他什么时候来抓捕逃犯不好,偏偏选在六月初七这一天,还大张旗鼓的带着这么多差役意图闯门,摆明就是来找茬的。
有人找茬,谢嘉树一点儿都不怕,兵来将挡嘛。
但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在痛打来敌前,他必须了解对方的情况,以及他与自家到底有何冤仇,竟用这般近乎撕破脸的方式来找麻烦。
谢咏不愧是谢嘉树最倚仗的大管家,办事能力确实够强,只一个照面,就打听了些消息来,“好叫老爷知道,李佥事祖籍临洮,自称是李唐皇族后人。而李主簿亦是临洮人。”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两人有什么亲戚关系,但单冲两人同乡又同姓,且李主簿刚刚被拿下,李铭就假公济私的跑到谢家来打脸,说两人没有关系,就是傻子都不信呢。
谢咏不敢看自家老爷的脸色,继续轻声回话:“至于朝廷钦犯具体是何人,李佥事没有说,他、他说事关重大。他要亲自跟您说!”
“哦~~”
谢嘉树唇角含笑,表面看着温和,吐出的话语却是寒气逼人,“原来是为了这事。咱们这位李佥事还是个重情义的人呢。”
想为族亲(或许还是金主)出气,却又不敢直接对上齐公公,便来寻谢家的麻烦,还真是个柿子捡软的捏的主儿。
只可惜,他选错了对象,他们谢家也不是好相与的。
不对,等等!
谢嘉树刚想转身出去迎敌,忽想起一事,脚步一听,低头思索起来:是了。提刑按察使公孙良出身山东书香大族,两榜进士,为人最是耿直、清高,平日里极看不惯宦官,更不喜欢内侍干政。
偏齐公公在两淮一待就是十几年。时不时的插手一下江南的官场、政务,这让公孙大人很是看不过眼。
他也不是没想弹劾齐公公,可人家齐公公深受两代帝王宠信,来两淮就是做镇守太监的。
何为镇守?
说得直白些就是监察江南官员,为圣人充当耳目罢了。
公孙良清高却不迂腐,更不笨,笨蛋也不可能在京城近邻、富庶的两淮主政一方。还顺顺当当的做了六七年的按察使。
他很快便猜到了先帝和当今留齐公公在两淮的原因,再加上齐公公除了有些贪财外,并无其他的恶迹,所以公孙大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次不同,齐公公竟然把手伸到了他提刑按察使司,越俎代庖的惩戒其下属府县的官吏来了。虽然被查处的只是个小小的主簿,可这件事代表的意义却是深远的。
一如李铭所言,今日齐公公可以随意罢免一个主簿,明日他就能插手知县的赏罚、去留,后日是不是连按察使司也要受他的控制了?
李铭有私心。想公报私仇,这一点公孙良很清楚。然而李铭的话却也不是毫无道理。
齐公公行事肆无忌惮,是该有人敲打敲打了。
前头咱也说了,公孙良不是个傻子,他当然不会直接朝齐公公下手,在李铭的‘建议’下,他选择了谢家——一介盐商,也敢跟官府叫板,真当有个太监做靠山,就能在扬州横着走了吗?!
哦,对了,忘了说一句,公孙良老先生是‘士农工商’的忠实拥簇者,对于江南那些富可敌国、动辄丢金撒银的巨商豪商木有半分好感。
是以,在公孙良的默许下,李铭带着按察使司的差役直接杀到了谢家。
想到这件事背后还有公孙良的影子,谢嘉树不禁犹豫起来,他倒不是真的怕了公孙良,而是不想暴露谢家的真正底牌。因为不值得。
想了想,谢嘉树决定还是用老办法,请人代为出头。
“齐镇守家的大少爷呢?”
谢嘉树叫住一个待客的小厮,低声问道。
小厮忙躬身回话:“回老爷,齐少爷正在前厅与大少爷谈论诗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