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干掉了王祯和高迎祥,而且轻轻松松就摆平了后续事宜,多少有点出乎吴为意料之外,他的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再不必担心前有狼后有虎,可以安心应对迎面之敌了。与此同时,他的心情也有点儿复杂,因为他发现自已似乎越来越有暴力倾向了,就好比刚才,自己一个眼神,几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宣告了一个卫指挥使、一个流贼巨寇以及数百马贼的死亡,就好像在玩一盘电脑游戏一样,多少感觉有点不真实。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自己还只穿越过来几个月而已,不过刚刚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就已经这样了,将来呢,要是自己有机会决定千万人的生死,会不会也像今天这般冷静,呃,或者说冷血?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见到一个饿殍就胆战心惊,现在见到上千颗人头落地眼皮都不眨一下,居然还能冷静思考利弊得失!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枭雄之资么?又或者这才是真正的自己,心中本来就有恶,只是被现代法制和道德束缚得太久,在这明末乱世中遇到合适的土壤被释放出来而已?
吴为思前想后,不得要领,只得警惕自己,在任何时候不要失去一颗赤子之心,不要忘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初衷,让更多的百姓能活下去!
“二王”的大军在路上与宁夏镇军发生了一场遭遇战,双方都很意外,宁夏镇本是外镇,是被三边总督杨鹤强令过来助战的,他们对掳掠财物的兴趣比打流寇要大得多,真刀真枪地干仗他们是避之不及的。没办法,这年头信息通讯太差,双方道路又都不熟,阴差阳错就碰到了一起,三心二意地打了一场之后,双方又很有默契地各自收兵,开玩笑,宁夏镇凭什么为延绥镇的事跟几万流贼死拼,伤了残了算谁的,还不是抬回去自己养着?
一来二去,流贼的行军进度毕竟被耽搁了不少,而且宁夏镇的出现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说明三边总督杨鹤已经离得很近了。“二王”深感形势严重,催促大军加速前行。
“二王”中的老大王嘉胤是府谷县人,三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黝黑的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再加上倒耷着一副八字眉,满面愁苦之色,乍一看就如五十多岁的老农一般。这年月生计艰难,底层人民大多如此,如他这般模样那是再常见不过,任谁也难以将其与流贼巨寇这几个字联系起来。只是他只要一开口,气势立时不同,声如洪钟,即便面前是千军万马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王嘉胤曾经在延绥镇当过兵,边地贫瘠苦寒,粮食亩产当然也不可能太高,他的家口又多,一家人生计颇为艰难。以往边军军饷能够按时发放的时候还好,凑合着勉强也能混个温饱,自从万历末年以来,朝廷加派辽饷,每亩地折银九厘之多,大伙儿的日子一下子就紧了起来。自打天启爷即位,朝中阉党当权,官场风气愈发败坏,地方官不刮地皮行贿上司就不得升迁,这笔负担又转嫁到了小民头上,竟还多过加派的辽饷!如此也就罢了,前年朝廷新封了一个劳什子瑞王在陕西,赐田两万顷!陕西全省闲田也不够此数,循例将田租折银向全省摊派,这一来更是要了大伙儿的亲命!
其实即便是这样,王嘉胤也不至于造反,他自家伙食由军队包了不说,还有一份饷银可以贴补家计,他再偷偷从嘴里勒啃点下来,一家人也还是饿不死的,中国的老百姓就是这样,温顺得过份,只要不被逼上绝路,他们是不会造反的。不料情势雪上加霜,偏偏要把他往绝路上逼。从天启初年开始,陕北年年大旱,连边军也开始欠饷,饷银一直积欠了十几个月之多,伙食从两餐变成了一餐,连自己都不够吃了,更别提省下来给家人。如此一来,王嘉胤只得跟同伍其他兵士一样,偷偷将兵器甲胄拿出营去卖掉,聊以糊口,直到什么都没得卖了,连一件旧棉衣都被他拿去换了两升小米,自家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眼看山穷水尽,一家人都要饿死,王嘉胤索性把心一横,与几个同乡一起,趁夜里抢了军械库,逃回乡里扯起了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