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悖时的老东西……”王汝槐内心热切,不料先吃了一颗软钉子,当下有些恨恨然,在侧门口拜辞幕僚之后,也是忍不住有失风度的往身后啐了一口。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觉冷笑。
冯嘉会担心的无非就是背黑锅,但如果真的打起来,冯嘉会守土有责,真的出了大事,他这个总督也跑不掉……
“走,去阳和道衙门。”在总督衙门这里碰壁也是王汝槐预料之中的事,但此行是非来不可,冯嘉会可以躲,他王汝槐是怎么也要来的。
两个衙门相隔不远,不过卢象升并不在衙门,他就在刚刚经过的大校场里,王汝槐又只得继续往那边赶。
到了大校场,守门兵知道是巡按来了,跪下行礼,同时有人飞奔报信。
过一会儿,一个坐营官按着腰刀跑过来,躬身请王汝槐下了轿,将他往校场的官厅去引。
这时正好训练的马步军都在休养,一些马军在给战马喂豆料,所有人都盘腿坐在地上休息,天气很冷,背阴处还有很多积雪,不过所有的军士都是汗流浃背的样子,看样子确实操练较为辛苦。
王汝槐知道这样的大操练是三天一次,而每日还有小型的操练,比这个轻松。
按太祖成法是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现在卢象升的操练比太祖成法还要更严格的多。这也是与和记商团军学习之后,加上正视现实之后的结果,按商团军的练法,每天都是超出这种程度的操练,按大明边军的待遇和伙食标准,就算军伍不逃亡,恐怕几个月练下来,将士们也疲惫不堪,连刀枪也要拿不住了。
远方的伙房方向传来饭菜香气,王汝槐知道卢象升从不克扣饭食银子,对部下官吏管束也很严格,将士们每天都有足够的杂粮窝头,还有咸菜,隔十天能吃一次肉,这样的待遇已经相当不错,能叫不少农家子弟出身的将士满意了。
多半的人穿着红色鸳鸯战袄,少数的将士穿着青色袄服,头上戴折上巾,这是蓟镇那边将士的打扮,也是逐渐传到宣大这边来了。
大半的将士手握铁枪,这是最为常见和低价的武器,少数将士则手持刀牌,长刀锐利耀眼,看起来锋锐异常,不过王汝槐知道这是和记的出品,现在和记铁器已经抢占了整个北方市场,小规模的高炉和铁器作坊由于不赚钱纷纷倒闭和转做别的买卖,和记掌握的灵丘矿和遵化矿出产的铁材占了九成以上的市场,和记的铁器也差不多是这个市场份额。不管是兵器还是家常用的铁器,或是农田里用的农具,多半都是和记出产,想买别的也无处去买。若是自己铸造锻打,铁材也一样是和记的,除非再自己去开矿。
而大明矿场允许私人开矿已经超过百年,官府也不能言而无信,除非是爆战事,朝廷强征两地铁矿,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而北方铁矿出产早就完蛋,在和记崛起之前是朝廷是多用闽铁,还是嘉靖年间北方的铁矿出产和铁器就完全不够使用,只能依赖南铁北上,现在和记把市场占下来,哪怕是卢象升练兵,也只能从和记手里购买生铁精铁和兵器……
王汝槐却觉得有些好笑,不禁在想:如果张文澜知道是自己卖出去的兵器被人拿着来抓捕自己,甚至一刀临头,到时候不知道是何想法?
带着这种愉快的想法,王汝槐步履轻快而从容,很快抵达官厅门外。
卢象升已经在门外等着,其穿着四品文官的补服,大红官袍在北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着,显得有些过于宽大……而卢象升本人也是过于黑瘦,整个人套在官袍里已经有撑不住的感觉。
数月之前,卢象升还是风神俊郎面容白皙,身量适中气质儒雅的南人士大夫的形象,才在阳和几个月已经宛若北地农人,变化之大,令人心生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