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商团军一到古北口立刻强攻,凭守关的几千人根本挡不住,然后势必破竹,蓟镇兵连集结的功夫也没有,定然现在全境失陷,十天之内,永平蓟州各府不保,蓟镇兵谈什么集结,怕是早就灰飞烟灭了。
“其实叫他们增兵也好。”梁兴在一旁以军事主官的身份点评道:“孙先生不必担心,别看他们人多,乌合之众,人越多反而越乱,凭白把少量精锐也扯乱了。”
这倒是至理,孙敬亭略有所悟,不过不是带兵的人,其中的弯弯道也不必懂得太多。就象刚刚杜伏雷说起一些炮兵的专业术语时,孙敬亭也并不懂,但他知道火炮已经就位,并且多是六磅炮和九磅炮就行了……六磅炮打里半,九磅炮打二里半,如果是要加大杀伤能力,六磅炮移到一里之内,九磅炮到里半距离最好,那样就杀伤更多。
看城头上,密密麻麻的站了太多兵马,人数一多,反而相当混乱,旗帜什么的也相当杂乱,调度起来似乎也是没有章法……孙敬亭是不知兵的,但当年在东山会却也是当地矿工团练的脑人物,略知一二,从眼下看来,对面的混乱无序也是相当明显,不待多言。
“就是咱们在这里僵持着。”梁兴说道:“时间越久对面士气越高,仗就越难打,孙先生明鉴。”
梁兴是枢密使,孙敬亭不能干涉他日常对枢密院的管理,具体的军务也是枢官院指挥,毕竟参谋诸司已经划在枢密院那边。
但事涉战和大计,是打还是不打,或是退兵,这些事只能是孙敬亭拿主意。
相国相国,就是以国事相托,张瀚有言在先,一切大事均由孙敬亭关白决断,而事后向自己负责即可,也就是说,孙敬亭主持所有大事,只要向张瀚一个人负责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孙敬亭咬牙应了一声,但始终难下决断。
打是不可以的,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兵临城下,压迫大明改弦更张,这是孙敬亭定下来的方针,不过迫近之后,只传来蓟镇大举增兵,官道上源源不断全是军旗招展军伍前行的消息,这令孙敬亭有些惊愕和诧异,由是也领悟到了一点,大明已经以和记为最大的敌人,这一点看来是形成共识,而孙敬亭没有想到这一点,看来是要棋差一着。
当初东虏势大,王化贞抛掉百年世仇转向蒙古求助,朝中并无啧言。一来是王化贞是东林干将,攻王化贞就等于和东林为敌,当时的东林是最显赫的时候,所谓众正盈朝,而且讲对喷,东林的那一群喷子天下无敌,谁敢和他们放对?二来就是大家都看的出来形势,对东虏的战事一再惨败,女真人已经超过蒙古人成为生死大敌,以敌之敌为友,所谓化敌为友,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孙敬亭对林丹汗经常威逼勒索的事还是很清楚的,原本以为大军一旦压境则蓟镇守备文武官员必定妥协,无非是件驰禁和记商行的小事,谁料居然僵持到如此地步,这只能说明一点,大明已经将和记视为第一大敌,位在东虏之上。试想当初王化贞能求助林丹汗,他能求助努尔哈赤吗?
这么一想,除了有些受挫感之外,也是有一种委屈兼愤怒俱有的情感。
和李慎明不同,孙敬亭也能满足于张瀚北面为王的局面。
大明天子无明显失德,天下尚算太平,国运似乎并未到亡国边缘,这种情形下孙敬亭对强行攻入大明也有一定的心理障碍。
北边为王,降服北虏,彻底吃下这万里疆域,上对祖宗,下对子孙,皆可无愧,也是开国之臣,堂堂正正,日后史家提起来,必定也是只有赞颂之词。
不料张瀚回乡,大明还是变本加厉,已经视和记为第一大敌,这叫孙敬亭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之感……
张瀚就不会奇怪,这是时势变化之后必然之事,哪值得委屈或奇怪……
孙敬亭回到营地时,照样对了口令方被许可入营,营中各处规划相当齐整,肃然有序,将士们或是训练体能,或是操演器械,一如往常。
哪怕是临阵之时,只要没真的打起来,商团军的操练也是片刻不停的。
孙敬亭含笑观看了一会,感觉将士们仍然很卖力,只是精气神展现出来的相当一般。
这也难怪,很多将士已经出征近半年时间,从对察哈尔预备开战时就在营伍之中,然后各部陆续往西边开拔,接着就是连番征战,几个月的战事陆续有千余将士战死,受伤的也有几千人。将士疲敝厌战是理所应当之事,不应当责怪他们。
事实上能维持住现在的训练水准和士气,平时的管理和训练,还有薪饷待遇福利一整套的功夫都是做在了前面,若是明军经过这么长久的调动和激烈的战事,恐怕士气早就跌落到了谷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