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记就是一个最重要的观察目标,秀才希望能见到张瀚,这当然不太可能,偷偷跑到草原投效和记的穷酸秀才并不少,传回来的消息也并不如人意。简单来说,那些觉得自己身负屠龙术,一心想被张瀚奉为座上宾的老秀才们,十个有九个是被安插在各司当吏员了,也有当启蒙老师去了,这和他们的身份地位都大约相等。当然和记的待遇比他们留在内地还是强的要多,就算不尽如人意,也很少有人愤而离开。
这样一来,和记对秀才还有儒学的态度就很明显了,不排斥,但也不会如何的奉如上宾。
秀才感觉和记的政策有些问题,秀才生员就是士绅团体中的一员,包括地方上的豪强宗族的代表,大官绅,大商人,加上举人和秀才身份的士绅。
这些人掌握着地方的话语权,如果能把这个阶层收服就等于事半功倍。
也确实是如此,清军入关前后到多铎征服南京,整个北方和南方的士绅阶层都是选择合作的态度。
少数的人想抵抗,但主流还是合作和投降为主。
大明已经完蛋了,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所有的人,最主要的是官绅和生员这样的阶层抛弃了大明,所以你看到了明末历史中最奇诡的一幕,十万人的清军征服了有亿万之众的庞大帝国。一路顺畅无比,除了和大顺军的几次会战外,南下和西进的清军几乎没有打过象样的一仗,多铎在扬州的屠城其实毫无意义,只是几个汉人军阀为了表忠故意为之,加上女真人的贪婪而促成了屠杀。
因为扬州根本没有激烈的抵抗,前前后后不到一天时间扬州就陷落了,完全不会激起满洲人的怒火。
而当多尔衮被胜利冲昏头脑,下令明朝降官按满洲服饰更换衣着,并且剃之后,一切局面才生了反复。
士绅和生员阶层一致站起来反对,这才把一团散沙的民众给团结起来。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你是一生没有出过离家二十里地的农民,和官府唯一接触的机会就是秋天纳粮交税的时候,官吏如狼似虎,不把农民当人看,稍有不足就会遭遇恐吓和侮辱,甚至鞭打。
这种情形下,你是信任官府,还是信任那些能替佃农遮风挡雨的官绅大户?
是的,也有对佃户不好的大地主,但毕竟是少数,田主和佃农的斗争也不象后人想象那样全是佃农吃亏,事实上大户士绅们在地方吃亏的事情也不在少数。
总体来说,佃农制度是一种进步,比南北朝时的人身依附型的土地人身关系要进步的多,双方算是共赢,佃农交出大量的收成给田主,田主则替佃农挡住来自官府的各种压迫,很多自耕农都宁愿卖掉土地给人当佃农,或是用投献等各种办法,把土地荫庇在有功名的生员名下。
“对了。”周奎转头对秀才道:“老弟风采仪表过人,谈吐不俗,在下周奎,在正阳门这里也薄有名气,敢问相公尊姓大名?”
“原来是周兄。”秀才这才知道眼前这人是个算命的相师,不过他也并没有鄙夷之意。
游历天下就是要什么都接触,什么人都往来。成功的相师会混的不错,和官员士绅都有往来,很多相师人面通天,比普通的举人还强的多。比如他在游历开封时见到的宋铁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宋矮子,也是星相医卜样样精通,所以在开封很有名气,如果秀才抱残守缺,格守读书人不同这些江湖人物来往的规矩,他又怎么能在游历时增长见闻呢?
“在下牛金星,河南宝丰秀才。”牛金星拱了拱手,笑道:“在县学请了半年假,出来游学。”
“原来是牛相公。”周奎也拱了拱手,笑道:“还是继续看和记怎么料理这事。”
牛金星兴味颇高的道:“出来这人似乎比适才那人江湖气息要重些?”
周奎知道其是打听消息,于是也把王祥的背景略说了几句,反正京城之中多半都知道。王祥原本就是一个喇虎,后来被派到京师当掌柜,具体做什么京师人并不太清楚,只知道王掌柜手底下有一帮能人,不是等闲能招惹的角色。
王祥身上的江湖气息其实已经不似当年那么重了,在京师好几年了,打交道的都是大商人或是官员吏员,当然也有江湖人物,不过需要王祥亲自露面接见的大人物原本也并不算多。
和后金细作的谍战已经进入了漫长的休整期,王祥只是在梳理北方的情报体系上还有事做,也培养一些新人。
同时宽甸和十三山的军情人员轮换,消息传递,不可避免的要经过京师,在很长时间内做这样的事,其实已经有了明显的上位者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