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什海没有辩论,按着胸口躬身道:“是我说错了,在大汗的指挥下,我们的儿郎如狼似虎,汉人人数少,也就是仗着甲胄精良还有火器,只要将士们愿意浴血奋战,我们必能大败汉儿,夺回蒙古人的荣光。”
“我等愿随大汗与汉儿血战到底。”
在大福晋的眼神扫视之下,其余的大总官和大臣们都俯躬身,表起忠心来。
“很好,”林丹汗站起来,瘦高的身躯似乎很有威严的样子,他朗诵般的道:“我们蒙古人才是草原之主,祖先的英灵和佛祖都会保佑我们,历来只有我们击败和奴役汉人,绝不能叫汉人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我决定汇兵到西拉木轮河畔,沿着大河南下,寻找和记商团军的主力,一举将其击溃!”
“谨遵大汗之命。”
在场所有的贵族面色惨白,差次不齐的躬身答应下来。
……
其后数日察哈尔各部开始往大河边聚集。
西拉木轮河原本就是察哈尔人境内最重要的一条河流,与其余各部的分界,放牧和生活的用水都仰赖这条大河,在这条河边也曾经数次差点爆大战,天启二年时察哈尔人威逼科尔沁人,大军云集在西拉木轮河畔,奥巴台吉不敌而向女真人求救,努儿哈赤派莽古尔泰抵农安塔,林丹汗迅速撤走,没有给女真人在河畔与察哈尔人会战的机会。
在几十年前,明军也经常在这一片草原上出没,那是李成梁的家族儿郎和李府的内丁将士们,那是一群矫捷彪悍的汉儿,穿轻甲,骑烈马,挟弓刀,几千骑乃至几百骑就敢深入草原,一路烧杀抢掠,见人就杀,斩下级便走,见到毡包就烧,明军所过之处到处都是一片火海,不少蒙古贵族头天还在饮酒欢宴,第二天就被割了级带走。
这种捣巢战术下,蒙古各部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一直到李如松在西拉木轮河畔被过万察哈尔人围的水泄不通,带的骑兵全部被杀,李如松本人也力战而死之时才停止。
大量的人马聚集在一起,声势相当的壮观,无数台台被自己的甲兵围在中心,四周是那些策马跟随的牧民丁壮。
这一次察哈尔人也知道是事关生死存亡的一战,加上是被合围而不是在移师行军途中打仗,整个部落的丁口几乎都聚集在一起了,整个河畔象是起了一片又一片的乌云,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灰黑之色,到处都是披着皮袄聚集起来的壮丁们。
除了老人之外,连那些半大的男孩子们也被带了出来,他们当然是最活跃的一群,挟着骑弓,腰间佩一柄刀就算有不错的具装了,更多的人只是拿着柄木矛就算有了武装,毕竟矛头用铁较少,大明和蒙古人对峙了二百多年,严禁生铁进入草原,原本辽时就是这样封锁草原的,蒙古各族始终未造成大患,金时放纵铁器进入蒙古草原,在其开国后不久蒙古已经成为祸患,几十年间蒙古就崛起了,将金国彻底埋葬。
大片大片的牧民从方圆近千里之地汇集,这场战争从和记动员开始到如今已经超过一个月,四周边境已经暴过若干次小规模的战事,和记并不着急,不紧不慢的剪除着察哈尔人的羽翼,并且在草原上大造声势。
正如张瀚所说,消灭察哈尔人打的只有三分是军事,七分是政治。
这一战消灭的不是武装力量,而是人心。
从铁木真一统草原到如今好几百年了,其实“蒙古”只是一种身份的认可,另外是强力捏合的各个部族。
比如当年在草原上的各部族现在都自认为是蒙古人了,只有卫拉特人在蒙元覆亡之后逐渐觉醒,不再愿意认可自己蒙古人的身份,或者说,认可是蒙古人,但并不认可察哈尔人。
两个部落的仇恨从明初就开始,一直持续到清朝中叶,新疆很多地方都是察哈尔人配合清军在驻守,很多察哈尔人在清朝时跟八旗兵迁移,驻守在新疆的地方,几百年后还在那里驻守着。
到乾隆年间,清廷尽屠准部,察哈尔人也是清军的鹰犬,杀掉这些背叛的卫拉特人,察哈尔人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张瀚要统治草原,不光是武力上的胜利,在乎的反而是人们的心理。
如果各部都渐渐如卫拉特人那样有自己的部族意识,在统治上就会更加容易。
要强化察哈尔人,内喀尔喀人,外喀尔喀人,土默特人,巴林人,科尔沁人等各自的部族属性。
在和记的统治下当然不必叫他们自相残杀,但分裂和仇视不可避免。
这一次战事拖延很久,主要原因还是张瀚要把各族的人都召集过来,这样在察哈尔人心里肯定会视各部为仇敌,哪怕这些部民并不怎么忠于林丹汗,可在灭族之战时跟着冲过来挥刀的人,必定会被长久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