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抚顺关失陷时开始,到天启五年之后努儿哈赤的无差别屠杀,六百万辽民用种种可歌可泣的事迹做出了十分明确的回答……他们告诉努儿哈赤,没有所谓的恩养,也没有对侵略者无条件的臣服,只要稍有机会,他们就会反抗,就会逃亡,他们用最直接的回答告诉了入侵者什么是文明的不屈,一直到侵略者无可奈何之下,无差别的挥动屠刀。
“羊皮阀子?”塔布囊眼前一亮,说道:“这么多天了,第一次看到机灵点的。”
李明礼道:“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赶过去?我们这地方高,冲到那边最少要一刻钟,动作慢了的话就怕跑光了。”
“急啥?”塔布囊道:“我也是千里逃亡过来的,最明白逃亡是啥滋味和感觉……有甲兵和拔什库看着,叫怎样就怎样,没有拔什库看着,我们这么起劲做什么。”
塔布囊看看李明礼,挤眼道:“我知道你是汉人,反而不方便说什么。不过上头还是很信你的,没必要太小心。”
李明礼苦笑道:“我们说是抬旗,其实在主子们眼里和包衣有什么分别,稍有不慎就会被砍头,不敢不小心啊。”
两人谈着话,慢慢的点燃烟火,这也是通知别处的观察点现逃民,虽然他们并不怎么起劲捕杀,但也不通被抓到任何把柄,特别是李明礼,一旦被上头觉他在放跑汉民,结果就是他必然被斩,绝没有被宽恕的可能。
烟火一起,数里外的其余哨骑也觉了,唿哨声响起,然后是零散的骑兵开始策马冲向太子河的岸边。
河边的汉民开始慌乱起来,他们拼命的将妇孺幼儿放在羊皮阀子上,男子直接跳入水中,推着阀子开始往对岸游过去。
很多人没有阀子,也只能直接跳水游泳。
如果是秋季,水流舒缓,水温也高,渡河是很轻松的事,而在此时,上游雪水融化,水流湍急,而且河中有不少未融尽的冰块,人在这样的河水中游泳是何等的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在李明礼策马向前的时候,已经有逃民被激流冲翻,顺着河水往下飘流。
这些人多半经历几百里或是千里以上距离的逃亡路程,原本就很瘦弱,平时就缺食少食,加上千里之远的逃亡历程,精神体力都是耗到谷底了,在冰寒刺骨的河水里被湍流一冲,根本就游不动了,几分钟时间游不过去,冰水里头体温直降,体能跟不上,就只能冻死或是淹死了。
眼前这场面李明礼也是见的太多次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有痛惜之感,在他冲下高坡到官道上,再往河边跑去时,已经有别的哨骑赶至河边,开始向河中射箭。
逃亡汉民已经漂浮到一半,但距离岸上也就只有三四十步,箭矢入水后无力,很多汉民看到箭矢射来就往河中潜游,但不少人体能不支,这样折腾几回之后就无力了,被河水一冲,开始往下游浮去。
也有不少人中箭,河水中的鲜血很快扩散了好大一滩,看起来十分显眼。
男子的怒吼声,妇人和孩童的哭叫声,老人绝望的叹息声都听的十分真切分明,李明礼强忍心中酸楚,也站在岸边解下弓箭,开始往河中射箭。
这样的距离也是李明礼和塔布囊替这些汉民争取来的,可惜还是有最少一半的汉民死在了河中,或是淹死,或是被箭矢射死,也有人是失温太厉害,直接在河中被冻死了。
大河宽过百步,当这些汉民渡过大河,从泥泞的河岸挣扎上去,又攀住岸边的芦苇时,都是忍不住欢呼起来。
听到这样的声响,在岸边射箭的女真人都怒不可当,他们将轻箭换成了重箭,开始向对岸抛射过去。
百步距离,也算是重箭的射程之内,很快就有箭矢射过去,落在了松软的河岸边上,象是又长出了一片片新的芦苇从。
汉民们不敢再耽搁,开始往芦苇从中跑过去,只要再跑十几二十步开外,重箭也伤不到他们了。
李明礼看着一个妇人抱着孩童跑了出去,一支重箭在她身边掠过,狠狠插在地上,心中竟是一激动,差点欢呼出声。
他知道自己这种心理实在是危险,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步弓,也做出愤慨模样,往着河对岸抛射重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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