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和惟功在京师谈话时,涉及的东西很多,但这些石星是绝不可能赞同的,现在石星与许国,还有邹元标等人隐隐成为一个政治联盟,渐渐游离在张党之外,主要原因,还是对辽阳武夫当国的不满。
这一次,辽阳索性动用武力,千里迢迢跑去杀到税监衙门,锦衣卫等上三卫亲军死了好几十个,虽说都是校尉力士这样的低层,武官没死一个,算是给朝廷留了面子,但这事知道内情的人极多,要是朝廷一点反应没有,以后还怎么维持这个天下?
一念及此,石星感觉没有必要和眼前这两位多说了。
大家理念相同还能继续做朋友,理念不同,也没有必要装作友好。
当下默不出声,举起茶来小饮一口。
虽无长随高叫送客,意思也是十分明显了。
“东泉公,以后我们不会再上门了。”吕绅起身,叹息着道:“你的脾气就是太容易自以为是,你以为今晚我们是为了辽阳而来?也罢,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日后,凡事切莫都以公心出发,也想想自己的安危和前途。”
他怕石星这驴脾气再说什么不好听的,拱拱手便是离开,李甲虽然年轻的多,脾气却是更加老成,看石星油盐不进后已经一字不出,随着吕绅出门之后,才沉声说道:“果然不出所料,东泉公自此和我们陌路了。”
“唉……”吕绅叹息一声,说道:“观操守在利害时,观精力在饥疲时,观度量在喜怒时,石拱辰到底还是棋差一着,操守,度量,皆有不足啊。”
吕绅在万历朝是赫赫有名的“三君”之一,可不是东林八君那样自吹自擂的名气,和郭正域两人一样,都是实打实的名声,若非是能力和操守到一定境界,绝不会有这样的气头出来。此时他这般评价石星,当然是失望之极。
“我们也不必管,已经尽了人事,只能由得他去了。”
“倒是那些小兄弟,难免会有心浮气燥的。”吕绅微笑道:“还得景元你去多调和,莫再朝中生事了。”
“是。”李甲当仁不让,笑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他和杜礼胡三省等人已经是中生代官员中的佼佼者,除了在朝的吕绅和梅国桢外便是他们这一群,而且和辽阳的关系更加紧密,维持张党,保持镇定,当然是当仁不让。
吕绅微微一笑,右足轻顿,他的马车车夫甩动响鞭,车马迅速离去。
李甲在他身后,亦是登车,不过却是往着杜礼家所在的方向,急速而去。
……
……
兵部大张旗鼓,预备彻查苏州一案,朝中的动向也是一直指向辽阳,甚至已经有御史在弹劾张惟功,大家也明白,辽阳现在的情形朝廷已经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辽阳总兵已经封侯,拜平虏前将军,麾下总兵好多个,有将军号的总兵就有仨,九边之中有将军号的也没几个,辽阳一镇的实力等于辽镇蓟镇大同山西这些九边加在一起,朝中有些低层文官不明白,只以为辽阳的实力稍强,如果朝廷痛下决心还是能整治的,只有熟知内情的上层人物心里才清楚,辽阳早就势大难制了。
真撕破脸,朝廷还真没有把握拿下辽阳,现在闹到这般地步,无非是朝廷面子下不来,也是万历有意放纵,拿这事来恶心惟功一把也是好的。
圣心如此不堪,底下的人却不知道,石星更是亲力亲为,半个月时间不到就将人选定下来,并且预备上奏之后,择期出京。
到六月上旬,辽阳却是塘马急报,直送御前。
万历手拿塘报一脸阴沉,朝廷这边正在大张旗鼓的要彻查辽阳那边,结果惟功假装没事人一样,丝毫没有反应,只是在御史弹劾时上过奏折,言明自己远在辽东,苏州之事如何能牵扯到辽阳,如果是因为顺字行在那边的生意纠葛,辽阳方面表示可以将商行全部撤回。
这一表态,别人没急,江南的京官就先跳脚了。
现在江南已经水深火热,顺字行真的一撤,辽阳肯定有损失,但江南就彻底完了。
他们已经被绑上车,半途把他们一丢,叫坐过车的人重新走路,别说追不上坐车的,就算心里也根本无法接受。
朝中已经成一团乱麻,就在万历不管不顾的当口,辽阳这一次的塘报算是正式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