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盼儿会炼药一事,此将领也是从李师长那里得知,并且李师长也警告过不可得罪这一家人。
可向来高高在上的将领哪里能听劝了,觉得李师长那是大题小做,把事情给说夸张了。毕竟哪有民不怕官的,说不定一绷起脸来就把他们给吓个半死,哪里敢不听话了。
可刚才那女子那一眼,着实让将领吓了一跳,冷汗都冒了出来。
这哪是一般农妇能的眼神,瞅着怪可怕的。
就是李师长来了,这将领也不吃李师长那一套,毕竟不是自个的上司,甚至斗胆地要求李师长帮忙去请大夫。可刚对上那妇人,却有种比看到将军还要悚人的感觉,这将领就开始琢磨了起来。
莫不成这妇人真有什么厉害之处?就连李师长都要给三分面子的人,应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可想到这解毒丸竟然要那么贵,这将领脸都绿了。自己原先不过是一个百夫长罢了,因为这趟任务才被提升为千夫长,上头可是说了这趟任务要是成功的话,自己这个千夫长的位置就能够坐稳,并且这次派来的兵以后都是自己名下的。
所以这将领也不乐意看到这些兵死掉,心里头挺着急的。
可着急又有什么用,就算自己把这一路上省吃俭用抠下来的军饷全都拿出来,也不够买几颗这药丸的。
“这一份药材,能炼出几颗药?”想不出办法来,这将领就想着向上级申报,这申报就得报告大致的量。
顾清想了一下,道:“最多出十颗药丸。”
才十颗?这将领脸又绿了起来,按照这报出来的药材,一份至少也要五百两银子,这中毒的有一百零几个人,合着就要十一份的药材,那就是……
怪不得这书生不能将药丸拿出来,就是换作是自己也不可能会拿出来,甚至是一颗都舍不得。
早知道把那十九颗药丸都收起来了!这将领下意识想到。
不过看到顾清面色古怪,这将领讪讪地笑了一下,然后起身出去了。
不管如何,这事还得向上级说一下,上级要是批下来的话,那百来人就有救,要是不批的话自己就没有办法了。
本来就只剩下七百人多点,要是这一百零几个人也没了,再加上伤残了的人,可就只剩下六百多个人,这才六百多个人,自己这个千夫长当得还真是有够窝囊的,不过……终归比百夫长要好上许多。
这将领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师长也懒得去理,之所以答应帮忙去请大夫,不过是因为李师长比较爱惜自己的羽毛,连带着对这将领带过来的兵也有些爱惜,觉得好不容易才从山里头死里逃生回来,若是再死在伤毒之上,那就太可惜了一些。
而且换作是李师长,就算是腆着脸,死磨硬泡也要顾盼儿拿出药来。
这人与人到底是不同,所以处理方式也不一样。
这将领的申报很快就快马加鞭送到了州城,然后没过多久州城就给带来了消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上头说既然那些人已经受了伤,那便抚恤钱让他们直接退役,那些中了毒没有办法解掉的也同样下抚恤钱,让他们直接退役。
至于退役之后是死是活,上头却不管了。
而且这每个人还只有五两银子,三十多受伤的加上一百零几个中毒的,合着也不过给七百两银子下来,这将领瞅着脸都绿了,这还得自个搭上去点才够。
上头还真是好算计,让自个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还不算,还让赶紧把茶籽给运回去,说是京城那头正在等着。
至于林子里头剩下来没有收集完的,上头却没有了说法。
作为一个新上任的千夫长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将上头的意思给说了出来,然后每个伤员就给了了五两银子,让他们收拾一下就回家去,然后那些中了蛇毒的也是那么个意思。
那些受伤的还好一点,只要伤口不感染就不会有多大的事,可是那些中毒的却面如死色。就给五两银子,却不给解毒,这带着毒退役,岂不是让他们去死?不说这些受伤的和中毒的,就是那些庆幸没有受伤中毒的,也难免有些兔死狗烹有感觉。
抚恤钱下去以后,这将领也不敢多留,当天就带兵将茶籽运走。
遗留下的一百四十出头的人,也没说如何安排,估计就是让他们自个回家去,而不是让人将他们送回去。那些受了伤的还好一些,养好了伤就能自己回家,可那些中毒的,时间越长这中毒就越深,说不准就得死在半路上。
一时间这一百来人情绪无比低落,个个了无生趣的样子。
好不容易才从林子里回来,谁想到还是逃不过一死字,与其死在半路上,还不如就死在山里头干脆一点呢。
顾清看到遗留下的这些残兵也很是无语,难道大楚国都是这样对待小兵的?自己瞅着都嫌心寒,别说这些小兵的心里头了,估计连自杀的心都有了。有点人性的话,就算这些小兵没救,也得派人将这些小兵送回各自的家里,好让他们在临死之前见上自己家人一面。
“别这么同情他们,这种事情可是屡见不鲜的,像他们这样的估计还好一点,至少有抚恤钱,虽然五两银子少了点,可好歹能让家里头过上一段日子,那些死在林子里头的,估计是什么都没有了。”顾盼儿面无表情地说道。
顾清道:“要是当初你带他们进林子的话,他们应该不会……”
顾盼儿打断顾清的说话,道:“少当好人了,这群小兵说是精兵,事实上就是一群炮灰,就算没有林子这事,也有别的事情等着他们。你以为就咱顾家村这里的林子他们试图进去?为了政职,这些当官的可没少派人进林子里面,除了咱这里的这一片林子,还有别的地方也有呢!这葬神山脉可是大到连京城那边都有,我估计他们每年都有派人进去,要不然这又没有打仗的,咋可能每年都征那么多兵。”
其实这征兵的数量也不多,可相对每三年退下来的那些老兵来说,这量就大了不少,竟比每一次征的量都比三年一退的量要多许多。
“也不见得全是送进了山脉里面,可能是剿匪什么的事情折损的。”顾清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你自己信?”顾盼儿冷笑:“哪一次剿匪不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可最近这几年,你可有听说过?”
顾清摇头,就算自己不去听人说书,村里头也没少人去听,听了就喜欢在村里头说,可最近这几年关于剿匪一事却是没有听说过。倒是这葬神山越传越是神秘,什么时候死了多少人这种事情经常能听得到。
就是今年,光是明面上进葬神山脉死去官兵,就有上万人那么多。
“别的先不提罢,这些人你说该怎么办才好?”顾清看向长回廊那边,还躺着不少人在那里,连带着隔壁岳家那些伤员也过来了这边,难不成将这些人直接轰出去?顾清自认为办不到。
顾盼儿道:“看他们走不走,不走再说罢!”
到底顾盼儿是不比从前了,若是换作还在门派里作威作福的时候,这些人的死活她根本就不担心,看不顺眼的话直接就丢出门去,要不然就直接给他们补上一刀。
现在换了个环境,似乎心境也变了许多,武功的进展也比前世快上不少。
“要不然你还是替他们解毒了罢?”顾清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果然还是太善良了!”顾盼儿说道。
顾清皱眉:“这与善良不善良无关好吗?毕竟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并不困难,可以说是举手之劳,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如果能够解了毒,他们就能回去与妻儿团聚,到父母跟前尽孝。”
尽个鸟孝,提到孝之一字,顾盼儿就想翻白眼。
不过小相公似乎说得也对,要不自己就帮他们一把?省得他们死在这里还要自己去清理尸体啥的?清理尸体这活计可是挺恶心的……况且家中要是死了这么多人,也显得晦气了一些。
反正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将他们赶出去任他们自生自灭,一种是帮他们解毒,再送他们点上好的金创药。
正想着事情呢,院门外就传来哭喊声,听这声音应该是陈氏的。
顾盼儿这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哭声得多大才能隔着门往里面传进来,真不知这陈氏又是个怎么回事,竟然跑到自家门口哭来了。
反正现在也无事,顾盼儿便朝门口朝了过去,把门拉了开来。
“大丫,你救救银哥儿,他被狼咬伤了腿,还不小心被溅上了毒血。本来以为洗一下就行了,可是这会银哥儿他都昏迷不醒了,全身都黑得跟炭似的。”陈氏眼睛都哭肿了,不过是大半个月未见,这人看起来就老了许多,两鬓尽是白。
看来分家之后,这陈氏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不过听陈氏这么一说,这银哥儿还是挺倒霉的,被狼咬一口的话,要是不重养养就能好,可这冷不丁被溅了毒血,还真就是倒霉透了。
被蛇咬了还就认命了,可好好地被溅了血,还真是能郁闷死个人。
“这与咱有什么关系?”顾盼儿反问,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陈氏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使劲地磕着头:“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救救银哥儿他吧,他才十七岁啊。这不好的是咱这些当长辈子的,咱给你磕头认错,银哥儿好歹也是你堂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一番话倒是没有咄咄逼人,倒也是真情流露,看起来并没有半点假的成份,或许这才是真正当娘的,要换作是周氏指定是骂骂咧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铁定做不到陈氏这样。
顾清走过来,将顾盼儿拉了开来,小声道:“你也不怕折寿了。”
传说长辈跪晚辈是会折晚辈的寿的,顾盼儿虽然没在意这个,可顾清却是在意得很。
之后顾清又看向陈氏,小声对顾盼儿说道:“之前咱倒是看到银哥儿受伤了,不过只是被咬掉一块皮而已,他还得意着自己运气好。可没想到走一中毒伤兵那里过的时候,那伤兵正好划开伤口放血,血就溅到了他的腿上。吓得他赶紧就去洗伤口去了,可没想洗了伤口还中了毒,不过比起那伤兵来说他也算是好的了,那伤兵不到半柱香就死了。”
顾盼儿呲牙:“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会塞牙缝!”
顾清想了一下,道:“你这话没道理,喝水怎么可能会塞牙缝!少扯别的,你看怎么办?听起来这蛇毒应该挺厉害的,要不是这样你大伯娘也不会来求你,看瞅她额头都磕破了。”
顾盼儿道:“我是不想理。”
顾清犹豫了一下道:“毕竟是你堂弟,就这么不管的话,不太好。”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管一下咯?”顾盼儿斜眼:“凭啥?”说完扭头就走。
顾清扯住顾盼儿的衣袖道:“你不就忌恨他以前打了你一棍子?其实想想,若不是那一棍子,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还是傻呵呵的。”
顾盼儿斜眼:“那你的意思是他打得好?”
顾清摇了摇头:“只是想着,那不过是过去的事情,你老惦记着不放也不是个事。要不然你把他的毒给解了,然后把他痛打一顿,打断他两条腿都行。”
陈氏听着,赶紧应声:“对对对,大丫你先帮银哥儿把毒给解了,之后你想打断他的手也行,打断腿也可以,可……好歹把命给咱留着……”说着陈氏又哇哇哭了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顾盼儿皱起了眉头,这事情还能这么算的?
曾经也不是没有想过给顾来银一棍子的,可就那么打死那小子又觉得太便宜那小子了,而且那小子要真被打了一棍子,很明显第一个要怀疑的目标就是自己。就算是让顾来银失踪,说不准还是得怀疑到自己的身上,所以那件事就搁浅了下来。
直到听说顾来银给吸了精,顾盼儿才有种解气的感觉,暗骂了好久的活该,并且在那件事以后,就淡了找那小子算账的心思。可让顾盼儿出手去救那小子,顾盼儿是怎么也不乐意,所以除了翻白眼还是翻白眼。
“跟咱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反正咱不管,你爱管就自己管去。”顾盼儿想着反正眼不见为净,只要那小子不在自己面前蹦跶,那就啥事都木有,可要是还敢在自个面前蹦跶,那就休怪她不客气。
陈氏顿时就急了,就想上前抱住顾盼儿的腿,顾盼儿赶紧蹦了开来,二话不说就朝里头跑了进去,丝毫不理会身后的陈氏哭叫。
顾清看得眼角直抽搐,打心底下服了这疯婆娘了。
看着陈氏追上去的身影,顾清又皱了皱眉头,自己手上倒是还有解毒丸,可要拿出来给陈氏么?要么要么?还是算了罢。
“你追她也没用,她就这个脾气,不过这两天她有可能会给这群官兵炼药,到时候你要是赶上的话,说不定能得到一份。”不过顾清虽然没把药拿出来,却告知了陈氏这个消息,但顾盼儿会不会给这些小兵药,就有点难说了。
陈氏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咱一定赶上,必须要赶上。”说着又哇哇哭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凄凉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陈氏还真是瘦了不少,人也变得很黑。
从打听来的消息听着,这陈氏也挺可怜的,大儿子分了出去以后直接就到镇上不回来了。家里虽然还有两个儿子,可也是两个祖宗来着,每天要伺候大的还要伺候小的,完了还得到田里头干活去,最近还断了粮……
“行了,你赶紧离开吧。”尽管觉得对方可怜,顾清却不想与对方多说,毕竟这人是自家疯婆娘所厌恶的,自己作为疯婆娘的相公,就算不厌恶也不能与之交好。
更何况,自己也是打心底下厌恶他们,自然就不耐烦听她哭诉。
待陈氏出去以后,顾清将门掩上,然后转身进了屋。
进屋之前又看了一眼回廊那边,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良久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去劝一下自家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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