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安静,几个强盗也把这粽子的故事听了一半,见安氏一副见鬼了样子嗷嗷直哭,并且根本就不像是遇到强盗时的哭声,几个强盗心里头也直毛,况且离这不远处就有一片坟堆。
“娘的,哭什么哭,打劫知道不?”强盗们不乐意了。
顾盼儿死死地盯着他们身后:“粽子,你们身后有粽子!”
这粽子无需解释众强盗也知道是指活死人,那种死了还从棺材里爬起来的非人类,会喝人血吃人肉。
不过顾盼儿还是好心解释了一下:“你们知道什么是粽子吗?所谓的粽子指的是僵尸,死而不僵的尸体。每到夜晚,它们掀开棺盖从坟地里爬起来,喝人血吃人肉。它们没有痛觉,遍体僵硬,先不说它们刀枪不入,就哪怕手砍断腿打折它们依旧能活蹦乱跳,活人只要被咬上一口就会遍体生寒,得不到医治的话不出一天就会僵寒而死,哪怕被指甲刮一下,也很容易中其尸毒……还有就是,它们特别喜欢阳气重的活人,比如纯爷们,就如你们……”
这话说得强盗人后脊生寒,脚底直冒冷气,心里头一个劲地毛。
“槽,这臭娘们说得就跟真的似的!”一强盗狠狠地搓了一把胳膊,强忍着惊恐迅速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之中草木随风轻轻摆动,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吓人,不过所谓的粽子却是没有,这强盗暗自舒了口气:“他娘的,就知道是假的!老大,这娘们胆子忒大,竟敢吓到咱的头上,得好好收拾一顿才行!”
强盗头子听到后也狠狠地呸了一口:“老子干这行都他娘的有十来年了,还是第一次被这什么‘粽子’吓到,呸!待会把他们全捆成粽子,丢到坟堆里头,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粽子!”
“打,打劫,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娘的,本来只打算劫财的,你们竟然吓到老子头上,老子也不能放过你们。不拔你们舌头,把你丢坟堆上,看你们一半大小子俩小娘皮会不会吓死。”
“哼,能撑到天明算他们命大!”
……
众强盗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问一下顾盼儿的意见,顾盼儿表示很郁闷,而郁闷的结果就是伸爪子拍了拍药鼎。
‘咣’地一声响起,在黑夜里显得无比的沉闷,直击人心。
众强盗终于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牛车上那黑漆漆的大东西,只是月光实在太淡,让人难以看清。
顾盼儿幽幽地开口:“众位大哥,我等母子三人从前面义庄赶来,要把这香鼎送到前面义庄去。车上的东西不多,众位大哥若是看得上尽管拿去,但这香鼎还请留下,否则我三人无法跟义庄里的那些人交待,到时候他们若是来找你们算帐,可就……”顾盼儿说着从鼎里面挖了一把之前没掏净的香灰,朝几个强盗吹了过去。
香灰扑面而来,尤其是在这黑夜,实在是件让人惊悚的事情。
强盗们当场吓到,甚至怀疑起牛车上这三人是否活人,加上冷风阵阵吹着,夜晚显得更加的吓人。强盗们敢干这一行胆子自然不小,可这样的事情头一回遇到,还能镇定地站在原地已经很不错了。
气氛僵持了有那么一会儿,强盗头子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挥手:“娘的,又差点被吓到了!这小娘皮子说不好是个神婆子,一天到晚装神弄鬼的玩意,咱可别被吓着了!管他们是人是鬼,先抓住了再说!”
众强盗一听,点头称是,都道还是头利害,纷纷围了过来。
顾盼儿幽幽地叹了一声:“唉,这么快就回过神来了,还真是不好玩啊!不就耍大刀打劫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也会啊!”说着站了起来,利索地跳下牛车。
顾清护着安氏躲在鼎后面,这黑漆漆的自己连个人影都看不清楚,下去别说帮忙,不帮倒忙算好了。又不是愣头青,只要好好待着保护好自己比啥都强。至于良心过不过得去这问题,顾清安慰自己,这种事情多遇上几次就习惯了。
家里有个凶悍婆娘,连遇到强盗都不用害怕了。
尽管夜色很暗,可顾清还是将情况差不多看清楚了,毕竟强盗是很大个的,而自家媳妇却是很小一只。这个媳妇很利害,只要靠近她的或者是她靠近的强盗都会‘啊’地大喊一声,然后飞出去再摔到地上,就很难再爬起来。
面对这种情况,顾清就算是想担心也是白担心,老老实在地安慰自个娘亲。
安氏的眼睛虽然大好,可一到了晚上视线还是比正常人要稍微模糊一点,所以对打斗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只能听到强盗们时不时‘啊’一声。顾清边看着战况边小声给安氏解释,只是夜色太暗,无人看见顾清那张不停抽搐着的脸。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强盗们就全倒在地上,一个也爬不起来。
强盗们这才算是明白,遇到硬茬子了!
“小相公,还有小相公他娘,你们说咱要不要把他们绑起来,然后扔到坟堆里去?”顾盼儿心里头有这个想法,就是嫌有点麻烦,其实直接把人杀掉最好不过,不过依着顾盼儿对这对母子的了解,是绝对不会让她下这个狠手的。
话说回来这几个虽然是强盗,但也不是穷凶恶极那种,还罪不至死。
安氏还害怕着,不敢吱声。
顾清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嗷嗷直叫的强盗们,也不知道心里面是啥滋味,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加上现在已经很晚了,不想耽误得太久,便道:“毕竟已经打了一顿,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咱还是快点赶路的好。”
顾盼儿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依言放过这几个强盗,而是走到强盗头子那里伸出了爪子:“喂,打劫,要钱还是要命?”
众强盗:“……”
这打劫的反被打劫了!?
最终强盗们还是将身上的银子交了出来,收到银子的顾盼儿不满意,这当强盗的居然能穷成这个样子,六个人加起来也不过才一百多文钱。
“做强盗穷成这样,还不如回去种田!”
虽然顾盼儿随口这么一说,可是被打了个半死的强盗们心里头却真生出了这种想法,这强盗生涯也并非一帆风顺,随随便便遇到个妇人还是个高手,这让强盗们日子咋过?
夜色渐深,已经快到睡觉的时候,小豆芽独自一人坐在村长家的门口,遥遥望着村口那条唯一通向外界的路。大姐他们说好了天黑前就会回来,可是天已经黑下好久了,他们却依旧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豆芽没有回家,只是隔得远远往家里瞅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反而差点被陈氏现,吓得小豆芽赶紧跑回村长家。
大姐说了,让他老实待在村长家,听话就能读书认字。
“宝哥儿要是累了就进屋躺着,你大姐他们可能路上遇到点什么事情耽搁了,说不定明天才能回来。”村长坐在院子里看了小豆芽有一会儿,越看就越觉得这小豆芽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心里头对顾清也有了些肯定。
只是这天都黑成这样,那三口子咋还没回来呢?
村长心里头担心的不行,以往这个时候他也躺到炕上去了,可这会他怎么也躺不住,干脆坐到院子里就着不明亮的月亮慢慢地编子竹筐来。
要说多担心这人也不尽然,人家村长实在是担心自家那头大黄牛。从小牛养成大牛,好不容易才养得壮壮实实的,要是不小心弄丢了还不得心疼死。想想都跟剐了自个肉似的,所以村长也时不时地朝路那头看看,想着不定什么时候那路上就回来了人。
正胡思乱想着,小豆芽就从门口跳了起来,飞奔出去。
“大姐,大姐回来了!”
村长心里头激动,也跟着出了门口,这总算是回来了,不过溜到嘴边的话却成了:“这宝哥儿溜得比小奶狗子还要快,难不成这病快好了?”
顾盼儿爽朗的声音响起:“村长老头,待我把牛车上的东西卸了再把牛还你,您先在家等一会,小豆芽我就先带回家了,一会再见啊!”
村长按捺下激动,言不由衷地应道:“哎,不急不急,你先回家歇口气,卸了东西再慢慢送回来就行。”事实上他恨不得跑上去看一下自家大黄牛,看看这出去了一整天大黄牛有没有受委屈啥的。
可做为村长,必须要忍住,矜持啊矜持。
安氏脑子里还翻滚着顾盼儿讲的鬼故事,现在看啥都漆黑一片,心里面害怕得不行,见到小豆芽奔过来,赶紧一把抱到怀里,这忐忑不安的心才终于落下来点,看向顾盼儿的眼神儿那个幽怨呐!
小豆芽也抱了抱安氏,然后冲着顾盼儿喊道:“你们怎么才回来,我都急死了。”
顾盼儿瞥了他一眼:“屁大点人,你能急啥?”
安氏忙从包裹里拿出糖人,塞了一个到小豆芽手里:“给,姨给你买的糖人,可甜了!”
顾盼儿扫兴道:“晚上吃糖容易长虫牙,到时候变得黑黑的超恶心!”
小豆芽拿着糖人那股开心劲没了,气呼呼地瞪着自家大姐噘起了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顾清捏了捏小豆芽的脸蛋,哄道:“别听你大姐那个疯子的,想吃就吃,吃完以后再漱口就是了!”
“还是大姐夫好!”
村长家离自家不远,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家门口,顾盼儿从牛车上跳下来,走到门口正要开门,现门口坐了个小家伙,正跟只跟小狗似的蜷缩到一块睡着。因为门前的阴影太大,小家伙又是卷着的,顾盼儿一时也看不出来是谁。
顾盼儿犹豫了一下,将小家伙拎了起来,走到有月光的地方仔细瞧了瞧。
小家伙被拎着后领子,脖子微微有点勒人,终于糊糊涂涂地醒了过来,对上顾盼儿那张探究的脸先是愣了愣,紧接着一脸惊喜:“大姐,你终于回来了!”
得,这声音一出,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了!
“我说小四儿,你怎么在我家门口睡着了?被家里撵出来了?”顾盼儿嘴里疑问着,心里头却毫不怀疑这是隔壁那家的作风。
不过顾盼儿还是猜错了,人家四丫是专门来找她的。
“呜呜,大姐你可回来了,爹他不好了,你快去看看爹。”四丫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眼睛吧嗒吧嗒一个劲地往下掉,哭的伤心得那个欲绝啊。
又是包子爹,顾盼儿听着就皱起了眉头,心里头烦躁不已。
顾清走上前来:“怎么了?”
顾盼儿烦躁地将四丫松开,也不管这么高掉下去会不会摔着她,转身朝门口走去:“你不是已经听到了?明知顾问什么的最讨厌了!”
顾清:“……”
门‘咔嚓’一声被打开,顾盼儿朝院子里看了看,然后又朝牛车走去,经过坐到地上哭的四丫身边的时候,伸出脚将她推到边上点,才继续向牛车走去,一声不吭地开始卸起东西来,先将买的东西卸下,然后才将药鼎给卸了下来,也不叫人帮忙,自己一个人闷声推着药鼎翻滚着进了门,等摆好盖上盖子以后才出门将卸下来的东西一一提回去。
紧接着顾盼儿又打算去归还牛车,一副看不着四丫的样子。
顾清伸手挡住顾盼儿:“你个疯婆娘也别忙活了,这牛车我去还就行了。你跟着四丫回去看看,说不定真有你能帮上忙的。行了,别瞪着我,我还就不信你心里头一点都不担心,怎么说那个也是你爹,你还没狼心狗肺到那种程度!”
这算是被垮了么?顾盼儿心中郁结,一股闷气无处泄。
正说着还待在门口的安氏叫了起来:“不好了,四丫昏过去了!”
听到四丫昏过去顾盼儿还是有些担心的,赶紧跑过去将四丫抱了起来,握脉一探,顾盼儿的脸就黑了下来:“冷饿交加,不昏才怪呢!”
安氏‘啊’了一声,赶紧掏出一个糖人来:“那快给她吃点糖。”
顾盼儿接过糖人,粗鲁地撬开四丫的嘴巴将糖人塞了进去,小小的嘴巴被塞得鼓鼓的,明明就已经昏过去,还很自觉地自己咽起口水来。
“这年头明明就风调雨顺,家家户户都是丰收,可就有人穷人这个德性,先是把大的给饿倒,然后又把小的给饿趴,剩下一个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又能活着?”顾盼儿骂骂咧咧,狠狠地呸了一口,又继续嚷道。“那是想把人家那几口全饿死了一堆埋了,连棺材都省了呢!”
夜深了,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躺到炕上准备睡觉了,突然就响起了这叫骂声。
于是乎村民们睡觉的心思淡了点,个个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全福家一家人都没有睡,最是将顾盼儿的话听在耳里的一家人,这一整天除了三丫以外,谁也没有注意到四丫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回家。听到顾盼儿这把难听的声音,一家人都不以为然,以为顾盼儿那是疯病又犯了。
谁知道顾盼儿抱着四丫怒气冲冲地上了门,把门踹得‘咣咣’直响。
“顾大丫你又什么疯!”顾三丫还想出门看看热闹,心里头正猜测着谁又惹到了这傻大丫,谁知刚到门口就被踹开的门扇了个正着,额头上被扇出个大包来。
“走开,好狗不挡道!”
“你……”
顾三丫开口就想骂人,可看到顾盼儿怀里那软趴趴的小人,顾三丫立马就住了嘴,眼珠子一转,赶紧到上方去通风报信去了。
经过顾三丫这么一说,全福家才知道四丫饿昏了。
周氏就不爽了,破口大骂:“一家人都在一起吃饭,咋就这几个赔钱货天天喊饿,还一天到晚吃不饱,今天这个饿晕明天那个饿晕。明明就一群喂不饱的饭桶,还能怪到咱头上来,黑了心肝的,一个个饿死鬼投胎……”
看看比猪还要胖的陈氏母女,周氏那口闷气就越是消不下去。
自从这大丫嫁到隔壁,家里的风气就给败坏了!难不成真像老话说的,这同姓人不能嫁娶不然落不着好?想着周氏就有些后悔,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大丫就是个搅屎棍,每次回来都能整出点事情来。照这样下去别说是落着好处了,到时候把这个家整理乱七八糟那就亏了血本了。
陈氏小声嘟嚷:“要是把老三一家子分出去不就好了?”
说是嘟嚷,这声不大却刚好能让周氏听着,要是在以前周氏肯定转手就给陈氏一巴掌,可现在听着心里头却有了那么点意思,不由得瞄了一眼老爷子。
老爷子正皱着眉头想事情,又哪里知道周氏心里头那些歪歪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