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潘阳起早赶路,按她年幼时的记忆,一路摸索到乡里。她起得早,通往乡里的路上空荡荡没个人影,她正低头快走着,后面传来自行车铃声。
潘阳扭回头,见自行车上的男人面方粗犷,皮肤黝黑,上身墨蓝色中山装,下面同色长裤,脚上是解放鞋。虽然他和潘阳身上的衣裳款式差不多,但对方的明显比她新多了,哪像她衣裳上面还带着大小几个补丁。
在如此贫困的年代,男人居然能骑一辆自行车,可见这个男人家庭条件有多不错了。
潘阳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其中还包括在外边上高中的三年,她对户上户下的许多人认不清,包括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她叫不出他的名字。
潘阳在等男人先开口。
“兆科,去哪儿呀。”中年男人从自行车上下来,单手推自行车,跟潘兆科并行。
潘阳道,“准备去县城。”
中年男人笑道,“正巧,我也要去县城,咱们一块吧。”
“一块?”潘阳重复道。
中年男人拍拍车后座,“是一块,你就坐我后边,我骑车载你,咱两一块,省的你去坐车花钱了。”
潘阳没想到出门就遇上了贵人,喜不胜收,忙点头,长腿一跨,坐上了男人的车后座,尽管她叫不出来男人名字,但她敢肯定这个面相憨厚的男人肯定跟她爷爷挺熟,不然也不会主动要载她。
潘阳还记得,以前她上高中就是在县城上的,每次从家坐汽车过去,大约四十分钟,现在他们骑自行车去,路上坑坑洼洼,还是土路,估计怎么也得两个小时多才能到县城。
男人问潘阳,“你去县城做什么?”
潘阳没跟他说自己想出去闯闯看看的事,只是说,“最近闲了下来,想去城里找点活做,看看有没有收临时工的,我去打打工。”
男人叹了口气,“日子实在不好过啊,你家又是那种成分...唉...如果不是成分不好,就你当初在我们班的成绩,怎么也能考上高中,现在指不定跟我一样有个安稳工作了。”
男人这一番话透露的信息量有点大。第一,她爷爷跟他是老同学;第二,男人目前工作稳定;第三,男人可能不仅工作稳定,收入还良好。
潘阳沉吟了下,像聊闲话般,随口问道,“你现在怎么样?工作的还算顺心吧。”
男人呵呵笑了,“我还行吧,学生们虽然难管了些,好在不愁吃喝,每月的工资加上我爱人的,还能有点积蓄。这不,这回了工资,就回来给阿哒阿娘点,他们跟着小弟过得不容易啊。”
潘阳眼睛顿时蹭的亮了起来,这么说男人家就在县城了?
一路上潘阳跟他天南地北的聊,等到了县城,基本上也把男人摸了个清楚。男人叫潘广臣,跟她同一个老祖宗,小时候经常在一块玩,包括后来上学也是一起,只是男人考上了高中,后来在县城当了初中老师,娶了城里老婆,从此在城里安家落户,他老婆跟他在同一所中学教书,他教数学,她老婆教语文。
“兆科,你刚来县城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活,先在我家安顿吧。”刚到县城,潘广臣就热心的邀请潘阳去他家。
潘阳感激不已,推辞两下,半推半就的跟着潘广臣去了他家。
等潘阳去了才知道,潘广臣等于是入赘女婿,跟岳父岳母住在一块。他家有四间平房,带着一个小院子,单从外面瞧,就比潘阳他家好了多少倍。
潘广臣家有两个孩子,大的是闺女,在上初三,小的是儿子,还在读小学。
见潘广臣这次从乡下回来,还带了个穿着破旧的男人,一看就知道跟潘广臣一样是个乡下老农民。
潘广臣的爱人吴秀娟愣了一下,反映过来之后,微笑着招呼潘阳坐,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
潘阳在小客厅的老式沙上坐下,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屋里家具在潘阳看来过时,但潘阳知道,这些看着不起眼的东西一定是这个时代最时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