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帅钧令,不日就到,到时候跪着求老爷,也不见得能落一个好!”
“动手哇,倒是动手呀?爷爷皱一皱眉头,不是杀过西夏鞑子,平过方腊巨寇的好汉!”
看着这些环庆军突然气壮,哪怕飞扬跋扈如胜捷军甲士,都开始犹豫起来。那环庆军将领说得着实,萧言真是惹上了不测之祸!这个时候再朝环庆军这些士卒动手,只会给萧言带来更深的祸患!
不过在场中人,人人都佩服萧言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女真破口而入,到底会给局势带来如何大的巨变,到底是怎样的天崩地陷的危险,他们这些当兵吃粮的未必清楚。但是大家都能明白一点,这绝世大功就放在面前,只等他去取,将来地位,不可限量。他萧言拼死征战,为的不就是这个?现在却为了自家袍泽手下,毅然挥师北上接应。当兵的只要能跟着这样的统帅,夫复何求?
真要对环庆军动手,也就动了,反正到时候板子打下来,也不是他们这些听命行事的小卒来当。每个人此刻都屏息凝神的看着站在前头的王贵,等着他的决断。
周围围得水泄不通的民夫,这个时候欢呼呐喊的声音都低了下来,只是呆呆的看着两支大宋军马这样刀枪相向,一时间,满场的人粗重喘息声连成一片,就如同低沉的雷鸣。
怎么办?
王贵僵在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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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突然在远处响起,虽然只是寥寥数骑的声音。在这空气紧张到了万分的时刻,却震得每个人心里都是一抖。
王贵猛的抬头,朝着马蹄声响的来路看去,就看见从自家后路大营深处,几骑马飞也似的驰过来。当先一人,正是萧言叫他留心警惕,这些日子在营中却显得异常安静,几乎绝足不出自家营帐的童贯麾下另一心腹宣赞,赵良嗣!
马背之上,赵良嗣不住挥鞭,他身后从人都有些跟不上,只是在他背后声嘶力竭的高呼:“都让路,都让路!赵宣赞到,赵宣赞到!”
环庆军突然到来,激起这样的变故,赵良嗣也只是通过身边从人,才得到消息。从人口中的传来听到的只言片语,顿时在赵良嗣心中激起万道波涛。
他苦等的机会,终于到了!
在童贯麾下,赵良嗣虽然得童贯看重。但是他那讨人厌的性子,和刘延庆也是格格不入。刘延庆位高权重,也没怎么将赵良嗣当一回事。此次对付萧言,自然也不会派人给赵良嗣通传什么消息,更可能的是,刘延庆根本想不到有这么一个赵宣赞,还在萧言的后路大营!
赵良嗣此刻自然无暇去计较刘延庆没有想起他这么一个宣赞,更没有事先和他商量什么。他此刻一颗心几乎在腔子里面跳出来。
萧言啊萧言,是你自己拱手将机会送给我赵良嗣的!你一向精明过人,一直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现在却做出了这么一个和全天下为敌的决断!
听到赵宣赞三个字,场中两军人人抬头。挂着宣赞这个差遣,自然是童贯身边的人。不论是不是童贯心腹,在此刻就是最说得上话的人。毕竟这场官司,最后还是要在童贯那里去打。更不用说,两军当中,也都知道这位赵宣赞,是童贯麾下爱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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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环庆军将领眼泪都快下来了,看着赵良嗣快马来到,不管不顾的就迎了上去,一个大礼参拜下来:“赵宣赞,您要替俺做主!俺奉着刘太尉之命到来,也是正分的差使。这王都虞侯直这般逼人!这场官司,说不得要在宣帅面前打去,请宣赞明鉴!”
赵良嗣勒住马,冷着脸看着这环庆军将领,问道:“刘太尉让你来接手前军后路大营?”
那环庆军将领应了一句是,抬头想说什么,赵良嗣却扬手不让他说下去,又逼问道:“也是刘太尉不让王都虞侯继续接济萧宣赞大军?”
那环庆军将领又应了一句是,再想分说什么。赵良嗣却铁青着脸大喝一声:“刘太尉昏聩!宣帅钧令,都给他当成了过耳清风!萧宣赞统领的是我大宋仅有精锐铁骑,断了接济,误了军机,葬送了这支铁骑,刘太尉怎么担当得起!”
那环庆军将领愣在当场,这趟差遣实在倒霉到了极点。路上拼命赶来的辛苦不用说了,到这里又被一群降军环逼,差点双方就大打出手,一旦开打,吃亏那是不用说了。现在宣帅身边赵宣赞过来,还是说他的不是!谁都知道宣帅想要燕京已经想疯了,萧言却丢下燕京不顾,自顾自的朝北而去,这赵宣赞既然是宣帅心腹,自然知道宣帅心思,知道萧言犯下了多大的罪过,现在却劈头盖脸给了他一顿训斥,言谈当中,对刘延庆都不甚客气!
难道刘太尉猜错了宣帅心思,这场宣帅面前的官司,还是萧言能打赢?
想到这里,这环庆军将领忍不住都浑身抖了起来。他带领的士卒也顿时气焰大减,不仅叫骂不出口了,手中兵刃也放了下来,灰头土脸就等着落。
赵良嗣跳下马来,犹自对着那环庆军将领不依不饶的道:“萧宣赞如何行事,是宣帅亲许的他便宜行事,宣帅的决断未至,如此行事,你知道是什么罪过!萧宣赞也是我大宋重臣名将,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如何处断,岂是刘太尉能拿主意的?”
这个时候,王贵也快步上前,朝着赵良嗣深深一礼:“赵宣赞............”
赵良嗣挤出笑脸,将王贵搀起,只受了他的半礼,笑道:“女真破口,此事岂是小可!萧宣赞此举虽然孟浪,但也是心切国事。这上头,我自然会和宣帅分说去............王都虞侯,此间事如何了法?”
王贵抬头看了赵良嗣一眼,看着他一张胖脸只是笑得如沐春风一般,垂低声道:“俺们只等宣帅的处断,其他不管谁来,俺也不能将这后路大营交给他!”
赵良嗣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是自然,这是你的职分,你尽管做去,没有错处!我自然是要回宣帅处,此等大事,我多少也能说上两句话............王都虞侯,我还有句话,你看可听不可听............大家都是大宋甲士,刘太尉虽然孟浪,但是来人也是奉命行事。难道让他们回去领军法?这些人马,就在大营里暂时安顿下来罢,等宣帅那里处断出来,再做打算。也不会伤了和气............要是硬将他们赶回去,刘太尉伤了面子,再派大队人马来,你们是不是再打回去?要知道,这些都是宋军!”
王贵语塞,抬头看看赵良嗣,再看看那垂头丧气的环庆军将领,叉手低声道:“一切但凭宣赞吩咐,他们不来夺俺们后路大营,断了俺们接济萧宣赞之途,他们只管安顿。刘太尉是北伐大军统帅,俺们岂敢得罪?”
赵良嗣微微一笑:“这是正办,这个时候,不要再替你家萧宣赞得罪人了............我到宣帅处,自然会替萧宣赞分说............”
安慰王贵两句,他又掉头看向那环庆军将领,脸上一下冷若冰霜,朝他喝道:“你且听好,我替你说情,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先在这里安顿好了!只管每日两餐一宿,其他的什么都不必管!再惹出什么是非,你且瞧着,刘太尉能不能庇护住你脱于我赵良嗣之手!一切都等着宣帅的决断出来再说话!”
那环庆军将领没可奈何,上前深深一礼,退到一边去了。王贵朝赵良嗣抢前一步,也行礼下去:“赵宣赞............”
赵良嗣微笑着又搀扶起他,笑道:“我明白,我很明白............在宣帅面前,我会尽力为萧宣赞分说............如此大事,我也不能逗留了,必须马上赶到宣帅面前!你且放心,我赵某人,在宣帅面前还是能说上三两句话的............没有萧宣赞,我大宋北伐雄师,焉能直抵高梁河前?”
他回头招收,身后从人已经牵马过来,赵良嗣翻身上马,朝北看了一眼,低低叹息一声:“女真南下,燕云从此多事,如此乱局,到底谁人才能收拾?”
叹息之声未了,他已经给马加了一鞭,朝南直奔而下,竟然真的毫不停留,就这样朝童贯所在的雄州赶去。
王贵立在当地,朝南看看,再朝北看看。此时心中,他也只有一个念头。
萧宣赞,岳兄弟,你们到底怎么了?这场风云变幻,萧宣赞你将到底如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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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前军的后路大营当中,那个一个被王贵安排人手紧密戒备的营帐当中。郭药师正站在营帐之前的空地,向着嘈杂声如海浪卷动一般的方向看去。
这营帐被王贵守得紧密,外面还树了一圈栅栏,密密的将营帐围住。栅栏之外,更有大堆大堆的粮包,将栅栏之间的空隙都堵得死死的。
营帐之外的守卫,全是萧言留下来的胜捷军士卒。绝没有半个常胜军士卒混杂其中。将这里围得铁桶也似。就算有常胜军士卒军官要经过此处,都远远绕路。他们多少也心里有数,既然已经是宋卒,就绝对不要再招惹多余的是非了。
郭药师重伤之余,经过这些时日的将养,虽然被变相囚禁,竟然气色大有改善。站在那里负手而立,身形仍然高大如初,容色如铁,依稀还是往日大豪景象。
此时此刻,他的宽厚脊背,仍然未尝稍弯。哪怕他被变相囚禁此处,一连多少时日,只能看着这四方天空!
在他身后,侍立着当日护送郭蓉闯辽营的甄六臣,甄五臣伤得太重,此时还不能起身。萧言狠心软禁郭药师,其意就是让自己在平定燕地之前,让这郭药师不要卷起什么风波来。唯一的优待,大概就是让甄五臣甄六臣这郭药师硕果仅存的心腹将领,还随侍他身边罢了。
听着远处嘈杂渐渐到了最高峰,然后又慢慢平静下来。郭药师只是凝神静气的仔细听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甄六臣听了半晌,有点不解,终于问了一句:“都管,这是什么?”
郭药师沉默一下,缓缓点头:“军中无故嘈号,定然有大变故............只是这变故是什么,我却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郭蓉清亮的声音:“爹爹,又忘记喝药啦!你伤后血气不足,总得补补,你又不是二十郎当,别忘了自己岁数!”
郭药师一笑回头,就看见郭蓉大步走了出来。这个高挑英爽的少女,脸上也不见有半点被萧言软禁此处不得外出的郁郁,一举一动,还是那样干净爽快。这些日子下来,肤色都白净了许多,只是谁都看得出来,郭蓉已经消瘦了不少。
随侍在郭药师身后的甄六臣暗暗叹息,虽然谁都绝口不提,但是谁不知道大小姐的心思?
这个乱世,本来就是如此,何等样的情感,都当不住实力权势,还有泼天也似功绩对人的诱惑!
郭药师看着郭蓉瞪着自己,苦笑道:“好好好,喝药就是。一生临阵,伤了病了,挺过去就是。还从来没过过这等舒服日子。以后这郭家,看来也不是某来做主了............”
他一边说,一边负手缓缓进帐。甄六臣微微朝郭蓉点头示意,也跟了进去。郭蓉却站在那儿,朝着外面隐约仍然传来的嘈号声音方向看了一眼,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黯了一下。
不管萧言军中,再遭遇什么事情,也和自己没有半分干系啦............
今后的日子,如果能陪在老父身边,陪着他安稳的度过余生,就已经是可以预期的全部了。
只是那闯过辽营万千星辰坠落的景象,那易州左近帐中的春色,还有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危急时刻却总能不驯的看着天空,仿佛永远和自己的命运在战斗那个家伙的身影,在今后的岁月里,就不能稍稍淡一些么?
而在帐中,郭药师却神情悠远,低低自语:“为什么某总有感觉,这机会,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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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贵后路大营的大帐当中,大帐后面一个独立的小帐,也是军中禁地。送食送水,都是王贵亲力亲为。其他任何人不得靠近。
帐中少女,也正瞪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远处声浪传来的方向。
少女身姿,若不胜衣。小小俏脸,明眸皓齿。
正是小哑巴。
听到后来,她最后虔诚的双手合十,低低祝祷:“保佑萧郎君逢凶化吉,百事顺利............保佑萧郎君多福多寿,一切顺遂............南无燃灯上古佛。南无药师琉璃光王佛。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过去未来现在佛。南无清净喜佛。南无毗卢尸佛。南无宝幢王佛。南无弥勒尊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无量寿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f="http://.qdan.co" targt="_lank">.qdan.co</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