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缠绵,整整下了一个晚上。江东方面没有再派人骚扰,而使团也明显加强了防卫。这一夜无事,直到第二天,天放亮。
雨在天亮前,终于停下来。
曹朋和夏侯兰一如早先,套上了马车之后,一个赶车,一个坐在副手位子上,缓缓驶出驿站大门。在驿站门口,荀衍从车上下来,与王朗一同见过张昭。随后,使团车马徐徐行出。
张昭有意无意的用眼角余光,扫视荀衍的马车。
不过当他看到荀衍从马车上下来,便旋即停止了观察。
对世家子弟,张昭很了解。这些人眼高过顶,而且极为骄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和荀衍同车而行。若身份地位不相等,却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话,那么对世家子弟,就形同于羞辱。
张昭从韩综口中得知,他奉命追杀盗贼,但具体原因,韩综也不是很清楚。
那盗贼就是吴县城中的一个闲汉,所以大可不必担心,荀衍和那盗贼会坐在马车之中。所以,张昭的注意力,旋即放在其他车马身上,在他的指示下,不断有军车有意无意拦阻车辆,进行检查。不过这种小动作,却瞒不过荀衍和王朗的眼睛,两人都轻轻得一蹙眉头。
曹朋觉察到,似乎有人在盯着他。
回头看去,就见韩综在孙河的身后,正恶狠狠的看着他。
而孙河,却好像混若无事般,站在一旁,面带微笑,聆听张昭与王朗荀衍之间的谈话……
只是,那眼角的余光,总若有若无的扫过曹朋。
眼神儿凶狠,就了不起吗?
曹朋露出一抹冷笑。
他突然抬起手,拍拍了放在旁边的刀囊,而后一指韩综,便冲着韩综,做出了割喉的动作。
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的不屑,令韩综顿时脸涨得通红。
他虽然没有见过割喉礼,但是却能感受到,曹朋对他的羞辱之意。
韩当,可谓是江东两世老臣。
孙坚在世时,韩当便跟随孙坚东征西讨,还参加过诸侯讨伐董卓的战事。羽坚死后,韩当便开始跟随驹策,渡江东征,帮助孙策打下了今日偌大的局面……孙策帐下,能与韩当相提并论者,并不是特别多。除了老将程普,和前南阳郡太守黄子廉之子黄盖黄公覆之外,论资历还真就没有多少人能高出韩当。也正因为此,韩综也算是娇生惯养,甚至恃宠而骄。
从小到大,韩综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曹朋,作诗就要冲出去。
孙河伸手一把,将韩综死死按住。
朝着曹朋微微一笑,孙河又轻轻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警告曹朋:适可而止吧,有些事情若做的太过分了,到时候你可就要有大麻烦了。
曹朋也笑了,扭过头,不再理睬孙河。
“这个孙伯海,不简单。”他压低声音,对夏侯兰说道。
夏侯兰诧异的伸出头,朝孙河看了一眼,“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好像没什么特别。”
孙河的相貌,并不是很出众。
他原本是姓俞,从小便跟着孙坚东征西讨,深得孙坚看重。后来又跟着孙策渡江东征,孙策赐姓为别,还把孙河列入族谱,正是承认孙河在族中的地位。此人性情忠直,纳言敏行,在江东诸将中,颇有威信。即便是程普黄盖和韩当这样的老臣,对孙河也是赞不绝口。曹朋道:“长得好,不一定就有本事。、说着,他又看了孙河一眼。
不过这时候孙河正与荀衍等人拱手道别,所以并没有留意曹朋。
这拖拖拉拉的,一直快到辰时,使团才算是上路。张昭请王朗荀衍和他同车而行,但却被荀衍拒绝。
“昨夜未曾睡好,故面需回车小憩。”
荀衍的回答很婉转,张昭也就没有再强求。
不过,王朗和张昭却是旧识,于是便随着张昭,一同上了马车。
荀衍则回到自己的马车前,曹朋跳下车,搀扶着荀衍上去。两人相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孙河,一直看着两人,面带微笑。
“阿福,孙伯海似乎对你很有兴趣啊。”
“哦?”
“呵呵,否则他也不会一直旁敲侧击,打听你的事情。”
“打听我?”
“是啊,我看他是想要招揽你呢。”
曹朋闻听,不由得笑了……
夏侯兰扬鞭赶车,马车随着大队人马,徐徐而行。
可以看得出来,孙策对这一次使团到访,应该是非常看重。不但命张昭亲自来丹徒迎接,还派来了数百精骑跟随。曹朋神色悠悠,坐在马车上,和孙河再次领致意,这才收起笑容。
“伯海,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韩综咬牙切齿的问道。
孙河看着他,轻声道:“那你想如何?”
“贼人定然就藏在里面,而且我敢确定,一定和那苟家小子有关。”
“你冈才也看到了,所有人从你面前过去,你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更没有证据。你还要怎样?”
“不如我在路上……”
“韩综,你休要放肆。”
孙河脸一沉,沉声道:“如果不是你昨晚擅闯驿馆,又何至于闹出这许多的乱子?你为何不先报知与我,我也可以和王朗荀衍商量。那样岂不就能名正言顺?
可你偏偏自作主张,带着人就往里闯,还平白丢了主公的颜面你可知道,主公盼朝廷诏令,何等心切?若得朝廷诏令,主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征讨江东。
我告诉你,休要打那使团的主意。”
孙河说罢,长出一口汪气,沉吟片刻后道:“使团这边,我自会派人盯着。你立刻返回吴县,禀报主起……”亏你也是堂堂一郡贼曹,怎么辑拿个小贼,也这么麻烦?你啊你啊…………”
孙河摇着头,转身离去。
只留下韩综面红耳赤的站在原处,看着孙河的背影,眼中闪现出一抹狰狞之色。
孙伯海,欺人太甚!
正如夏侯兰昨夜和曹朋说的那样,雨虽然停了,可是这道路却变得格外泥泞。
车队一路行进,到傍晚时还没有到达曲阿。可是这颠簸的实在是太狠了,连王朗都有些难受。
没办法,张昭只好命人停下,就地安营扎寨。
同时,他派人前往曲阿,命曲阿长连夜修筑道路,以免再耽搁时间。
夏侯兰赶着马车驶入营地之后,从车下面滚出了一个泥猴,赫然正是罗克敌。这家伙也的确是能忍,藏在车板下,差不多快一整天。可下车之后,却显得很有精神,换上一身衣服,便悄然离开。“阿福,这等鸡鸣狗盗之徒,你又何必理睬?”
“我听说,当年有个人手下有很多门客。后来得罪了秦国国君,不得已而逃亡。经函谷关的时候,城门落锁。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正是一个门客学鸡叫,诈开城门,才逃出了生天。”
“是孟尝君!”
荀衍不由得笑了。
我知道是孟尝君!
曹朋心里嘀咕道:我若是不如此,又岂能给你显露的机会?
不过,他用这鸡鸣狗盗的故事,倒是令荀衍无话可说。罗克敌在江南,恐怕是没有栖身之所匕就算是去江北,还是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情。曹朋觉得,他身手不弱,如果就这么弃之于市井中,不免有些可惜。所以,曹朋介绍罗克敌去海西,反正邓稷那边,也正缺少帮手。
鸡鸣狗盗或许低贱,可用的好,说不定能有大用处。
在这一点,曹朋倒是相信邓稷。
至少邓稷在用人方面,也不算太差……
“阿福,看你平时没事儿就捧书,的是什么书呢?”
“哦,学生现在正在”
荀衍露出赞赏之意。
“的怎样?”
“不过粗阅。”
“嗯,《论》有大学问,倒是值得好生研,对了,你跟谁学的《论》”
“回先生,是濮阳先生。”
“陈留,濮阳闿吗?”
“正是!”
荀衍点了点头,“濮阳阐为人略刻板,但要说这学问,倒也称得上扎实。特别是颇有见地。当年若不是因为从贼的缘故,说不得如今也能有一番成就。”
连荀衍都说濮阳国学问好,那濮阳阎的学问,端地不错。
药衍道:“阿福,听说你今年就要及冠了?”
“呃,家兄是有这个打算。”
“那可准备求取功名?”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