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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君故走了之后,太上皇站在窗外好一会儿,才对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戴权道:“回去你再给老三送一瓶,我有点担心。”
老四那病主要是心病,可老三就不一样了。
他原以为也是心病来着,担心老二清算,可一问白术才知道,这是身子骨真的不好。
事后他才想到除了老二外,他其他的儿子里好像也就老五从小身体不错,老三和老四都称不上好。这一去江南……
他突然一愣,然后走到那投影墙边,开始在金陵那儿点点点,还是稍微费了点劲儿,才看到了一个并不太大的画面,正是金陵甄家。
戴权眉毛一挑,倒是知道了太上皇的意思。
有了这东西,这三王爷在路上的一举一动可不就全被看到了?
太上皇行兴致大起,立刻道:“来来来,我们找找老四和老五,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走到哪里了。”顿了顿又笑骂道:“老五那个混账,估计是走走停停,猴年马月才能走得到吧。”
只是他却现这并不容易,因为手动调整挺麻烦的,要找一个具体的点容易,要从京城到边疆的路上去找一队人马,而且都是那么小的人影,还真不好办。
不过又有事戴权服其劳,戴公公接了这差事,慢慢地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那一长列人马,在上面看着乌泱泱一片,最后倒是隐隐约约能看到水衍和司徒微两人骑在马上,像是在闲聊。
这么一看,太上皇就皱了眉,念叨着:“怕是老四不太好,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憋在马车里。”
他那个儿子那么骄傲……
戴权宽慰他道:“看五爷的神态,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太上皇点了点头,只是看了看他们走到了什么地方,不禁又笑了起来:“朕没说错吧,这才走了多远?”
随即放下了心,有了这东西,老三这一路上的安危他就能放下心了。
只是放心了之后就少不得摸了摸投影墙,对戴权道:“仙家手段,朕算是领教了。”
有了这东西,下届的一举一动天上又岂能不知?既然都知晓,又为什么给他那么多呢?
戴权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许久后听他吩咐:“让老三入宫吧,朕问问他。”
司徒彻收到太上皇的传召时并不意外,待入宫后看到太上皇就笑着给他请安,太上皇摆摆手道:“行了,过来吧。”
他在司徒彻过来的时候一见他的脸色这心里就有了数儿,既然病不是作假,中秋时刚见的时候还是一脸病容,此时就已融贯焕,不是那个,还是什么?
司徒彻依旧笑着起身,甚至不客气地在太上皇身边坐了下来,对他道:“父皇今天让儿子过来,可是因为江南之事?”
太上皇虽有些意外他自己提了出来,点了点头,道:“是因为江南,你二哥今天午后过来了趟,跟我说江南之行非你不可,我就找你过来问问。”
这司徒彻听他一句一个“我”,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依旧笑道:“二哥都说了非儿臣不可,那儿臣就只得去一趟。说起来儿子长这么大,除了陪您下江南那次,还没自己去过,一路上也能看看风景,增长见闻。要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定会回来告诉您,保准给您学的活灵活现的。”
太上皇顿时给逗乐了,“你这还打算彩衣娱亲呢?”
“父皇虽然不老,可儿臣身为人子,当然要让您开开心心的。”
这边父子叙话,戴权在一边静静地站着,耳中听着,眼睛却看向了那个投影墙。
他天生想的就比别人多,既然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也就忍不住好奇起来——他们是不是也在别人的墙中呢?
太上皇并没有吩咐司徒彻什么,只是和他见了一面,留他用了一顿晚膳,等人走了,他才静思良久,最后还是拿了一卷经书看了起来。
翌日早朝,司徒彻下江南之事就成了定局。
君故虽然没有拿出话本中的尚方宝剑给他,却给了他一个保镖——朱雀上将。
朱雀原本不干吶,但是谁让她之前“吓死”了王氏?这样好的把柄在手,君故三言两语就让这位不从也得从。
于是司徒彻在御花园里看到这位从天而降的神仙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君故,那眼神,微妙至极——早知道有神仙随护,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就把唯一的宝贝给仰脖一口喝了?
君故只以为他心中诧异,见朱雀一脸不耐,就先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对司徒彻细细交代了一番。
司徒彻认真地听了这位神仙的来头,原来是朱雀!接着又听了这位的脾气秉性。
幸好知道这神仙来头不小,倒也没有对她脾气如此之大而有所不满,毕竟还是用来给自己保命的。要是运气好能拉上点关系,将来指不定能受用不尽。
只是等听最后,被告知朱雀性别女,爱好女之后,他才没忍住看了一眼身高九尺的朱雀,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总觉得自己这次回来,怕是有不少“有趣”的事情可以和太上皇分享了。
朱雀自然是将这两人的“碎碎私语”听的清清楚楚,等这两人一说完,她立刻就眯着眼看了一眼君故,那意思很简单,她接了这个麻烦,王氏的事一笔勾销!
天可怜见,她可只是来度假的,万万没想到只不过是学贾赦来了一诈,结果居然吓死了其中的一个,她冤不冤?可又一想王氏怎么都是因她而死,她就只能理亏。哪怕君故不跟她算这笔账,回头她还要补偿一下贾珠兄弟妹三人。
基于朱雀毕竟是堂堂上将,一团军长,事多务忙,君故也舍不得浪费,让她在路上就耽误一个多月的时间,索性让朱雀一展神仙风采,直接把一行人都给带走,飞过去。
这倒不是难事,只用“袖里乾坤”就能轻松达到目的,只是司徒彻的王妃和司徒寰以及总管都懵了,只见这位和他家王爷来也匆匆,伸手一召,原本整装待的车队和亲兵就全不见了!
若非他家王爷还露了一面,只怕他们都要吓坏了!
等自家父皇离开之后,司徒寰便对他母妃道:“父王此行,定会一番顺遂!”
王妃也连连点头,必然,必然!不然这神仙都出动了,要还不能平安而归,这神仙的脸面又往哪里放呢?
朱雀可是有备而来,为了女神可着实是准备了不少好东西,“袖里乾坤”自然是必要的,装这几百人绰绰有余!这大雍她之前也随着西里尔他们溜达了一边,眼下人家都到“国外”去玩了,她还要苦逼哈哈地把这些人给带到金陵,想想都郁闷。
不过金陵也不远,若非赦大老爷当初恐高,也不怎么敢飞,根本用不了两个时辰,朱雀一出手,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地方,还没忘记吐槽一下贾赦。
她降落的地点正好是甄家大门口,之前君故给她设定好的地标。
上将军降落之前也没忘记习惯性地放出点金光,等降落之后就直接从自己的空间道具中将这几百号人外加车队给放出来。这也亏得是她原本就打算好偷渡女神,要是换个不能偷渡的,这几百号司徒彻是别想带了。
司徒彻还算适应良好,一被放出来后就先来谢过了朱雀,那是一个毕恭毕敬。
说来也怪,哪怕知道自家“二弟”也是一个神仙,而且身份尊崇,可就是很难将他当成正儿八经的神仙看待,可面对朱雀的时候就不同了,这刚见面就露了这么一手,不尊敬也难。
等道完谢他就看了看面前的甄家匾额,又听到自己身后的队伍有点混乱,想来是那些亲兵回味过来了。
他立刻转身斥责了一声,接着就见甄家门房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吓得都快不会走路了,连滚带爬地去禀告去了。
见亲兵们都安分了下来,他这才对朱雀一拱手,道:“多谢您相送,才能这么快就平安到了金陵。”
朱雀对这个输给自家太子的土著也没什么厌恶,点了点头。
司徒彻从来没和自家二哥以外的神仙打过交道,见朱雀还算好说话,这才心里踏实了不少。又怕朱雀无聊,就低声介绍道:“此处乃是小王的外家,有些不妥之处,想来二哥也是想让小王整顿一二。”
身为一个上将,这些“军国大事”朱雀还是略有关注的,当然知道这位三王爷的外家屁股不是多干净。只是这和她没多少关系,她也只是点了点头,道:“你称呼我上将即可,在下在天界身负军职。”
居然还是一位女将军!这下可好,不但从外表还是称呼,都看不出性别了!
又等了一小会儿就见甄家正门打开,然后他那位外曾祖母就率众出迎,看得出老太太紧张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甄家摊上大事了,若非有人搀扶,她怕是战斗站不住。
不说司徒彻看得不忍直接上前,那朱雀也摇了摇头,脆弱的大雍人。也足可见这装神仙也不是好装的,分寸还是要把握好,一个不好,就出格了。
等司徒彻安抚好了老太太之后,这周围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司徒彻连忙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我们先进去,对了,这位是朱雀大人,此次陪同我一起过来的。”
这老太太其实在身子骨还好的时候,每年都会去往京城一次,等司徒彻成年前后,司徒彻还随同太上皇一起来过江南,是断然不会认错的。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就冷不丁地过来了,可一想从京城流传出来的说辞,再加上刚刚整个府里的人都看到的金光,这老太太心里就有了猜测,毕恭毕敬地对朱雀道:“老身见过大人,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朱雀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保镖,点了点头后就站在司徒彻身边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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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说过,大雍朝,如今改成了七日一休,公务员每七天会有一个休假。实施以来,得到广泛好评,毕竟十天一休和七天依旧比起来,谁都会喜欢后者。
只是官员能休假,皇帝却不可以。君故在今天用来设琼林宴,宴请新科举子。
因这之故,少不得有一些官员在今天蹭一顿琼林宴,有御宴可吃,又能沾沾喜气,,比如大老爷这样的。
昨儿个大老爷就跟君故说:“你要小心一点,那个江杉指不定会在今天突然难。”大老爷也不是无的放矢,毕竟错过了今天江杉还真的很难有机会,再面见新皇。
当时君故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不过心中深以为然。
今日天公作美,新科举子跨马游街,头甲三人,个个胸戴红花,那状元郎崔觐,容貌过人,神情倨傲,不负狂名。那榜眼蒋慈,年近四旬,却也是相貌儒雅,一脸笑容。而江杉身为探花郎,也不负探花之名,乃三人之中,容颜最为俊秀者,高坐马上,引起呼声一片。
跨马游街之后便是琼林宴,在宫门口的下马后,开始列队跟随礼官进入御花园。
见新科举子个个飒爽英姿,文武大臣们齐齐夸赞。如向东阳还少不得揶揄了一下刘老爷子,而刘老爷子完全不在乎,不管是第一还是第四,他孙子都是最好的!
也有不少官员开始看相,看向江杉,大老爷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想不到,所以大家都在等江杉什么时候向甄家难。
新科举子门面见新皇,山呼万岁,这等场面,大老爷当然要直播一下刷个存在感。
吃瓜群众们开始,对这些小鲜肉加以评点。在看到贾珠的时候,大家看到他消瘦了不少,不免还要心疼一下。他们不喜欢王氏是没错,可是贾珠的年龄在星际还算个孩子,因而不免心疼。
琼林宴还算有趣,虽然已是秋天,但是看着这一群新科举子玩着击鼓传花,让大家大呼有趣。
不过在这种时候,最出风头的还是要属才思敏捷的狂生崔觐和最受瞩目的江杉。
江杉也就罢了,大家关注他只是因为八卦天性使然,而崔觐则是不负他那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连夺头筹,让百官齐声夸赞。当然了,是真心夸赞,还是有意捧杀,只有自己心知肚明。
而传胪刘晋和榜眼蒋慈两人并不抢风头,一是性格使然,二来么,其实也是并不擅长。同样的还有刘晋的未来大舅子,贾珠。
贾珠虽然因王氏之故,并不能去做官,但琼林宴一生唯有一次,今日前来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圣人有所体恤,让人将他的酒水换成了茶。
待击鼓传花完毕,新科举子与百官们都已喝的尽兴之时,肉戏终于上场了。
江杉起身跪请道:“学生江杉,斗胆启奏万岁。”
君故道:“所奏为何?”
“学生要状告金陵体察院总裁甄应嘉,逼死我江家上下十五口,唯学生在外读书侥幸逃过一劫。金陵前任知府徐宝元非但没有严查,反而官官相护,以至于学生有冤不得伸,还请陛下明察,还学生全家一个公道!”
君故放下酒杯,环顾四周,道:“想必这件事情诸位爱卿都知道了?崔爱卿,你来说说,你可知道此事?”
身为刑部信任尚书,崔旭道:“臣知道此事,新科探花在年初便状告到京城府尹处,因按律无法处理,而探花郎又坚持状告,最后打了一百杀威棒,转呈大理寺,如今正在审理。因两地距离较远,再加上相隔多年,调查难度较大,臣会亲自督促此事,尽快调查出结果。”
君故对江杉道:“事情经过可如同崔爱卿所言?”
“回陛下,崔大人所言甚是。”
君故又问道:“此事你可有证据?”
“回禀陛下,学生昔日侥幸逃过一劫,事后现现所有田产都被甄家豪奴所占,与学生有相同,经历者数不胜数,一查便知。”
江杉说到此处,已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些豪奴其生吞活剥!
君故看向崔旭,道:“此事就由爱卿亲自调查,朕要在一月之内看到结果。”继而对江杉说:“事实若如你所言,朕定然会还你全家一个公道。”
江杉立刻谢恩。
这出重头戏结束之后,君故又点了贾珠。
贾珠出列后,君故安抚道:“你之事朕已获知,准你和下届新科举子一起考庶吉士,安心守孝吧。”
区区一个贾珠,受到这样的特殊照顾,自然是因为家世之故。若非他丧母,怕是看他不顺眼的人比敌视崔觐的还要多。
等宴会结束,这些举子们又推选了一看就是老好人的蒋慈,由他出面,宴请恩师张子野。
这本来应该在殿试之前就进行,可谁让这位张大人府上闭门谢客呢?这次琼林宴张子野自然也出息了,少不得被举子们央求。
张子野本欲和父亲一样婉拒,然而刘煜刘老爷子这个时候走过来,一手拍肩,道:“你就答应吧,不然你让以后的主考官还怎么受用这一顿呢?”
顿时惹来笑声一片,就连贾敬都凑了个热闹,笑道:“师兄你就答应吧,不然我看你是走不出去了。”
张子野无奈,只得答应了下来。
朝臣们自然是少见他这模样,又是引起一阵笑声。
因宴请时改在了明日下午,所以贾赦拍了拍贾珠的肩,示意他跟他一起离开。
贾珠其实有几天时间没见到贾赦了,这当然是因为……
死了一个王氏,贾赦好不快哉!
为了维持这种好心情,他这几天甚至是直接搬到了张家去住,对外则是美其名曰贾琏需要特训。
嗯,这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见贾珠红了眼,大老爷立刻有点招架不住,训斥道:“好好一男儿,哭甚?”
贾珠立刻攥紧手心,立刻绷住了脸,低声道:“是。”
“行了行了,别愁眉不展,也放宽心。”贾赦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劝,只是看着晋江君提供的贾珠的身体报告,只能庆幸朱雀之前给这小子吃的东西,不然他现在还能在这里站着?估计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陛下都说了,让你三年后再考庶吉士,考上挺好的,考不上到时候也无所谓,我琢磨着‘非翰林不得入内阁’早晚要改,你就安心。”
贾珠一听,立刻看了看左右,幸好四周无人。
贾赦不禁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别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好好走自己的路,照顾好弟妹。”
贾珠想起王氏当初给他的那个匣子,狠狠点了点头。
王氏死了之后,王子胜夫人和邢氏以及贾母带着元春一起清点了王氏的嫁妆,除去让王氏随葬的外,其余嫁妆一分为三,贾珠等三人都有份儿。贾珠直接将自己的那份给了宝玉,托给了贾母。元春那份儿会随同她的嫁妆一起陪嫁。
至于王氏那些让人头疼的陪房,最后也都变成了元春的陪嫁,只是元春会不会带到刘家,贾珠就没有关注。
对于他主动放弃那份嫁妆,那崔氏不但没有不满,反而拍手称赞。
他知道爱妻明面上是为宝玉考虑,其实也是因为不喜王氏。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王氏再不好,终究是他的生身之母。
贾赦见贾珠像是仍有心结,脑子一转,便道:“本来不能告诉你的,可见你如此,我也实在是不忍,索性就告诉你吧。”
贾珠一怔,不由自主地严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