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诧异的着他,他们七人虽一起长大,不过智的心事却是谁也难以捉摸,而此时智神色间的这抹空洞极是罕见。
猛大大咧咧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你们猜!现在阿古只那群家伙正在想什么?”
智淡淡道:“他们一定在猜皇上此刻在想什么。”
“各位,你们猜猜,我们的皇上此刻正在想什么?”阿古只一口饮尽手中金樽内的美酒,眯着眼问道,他脸上的横肉高高耸起,使他的双眼去愈发细小,**的上身斜搭着一件名贵的大氅,满头披肩的长发结成了一根根小指粗细的辫子,虽然如今大多数契丹人都修发束冠,学着汉人的穿着,可他仍是喜欢坚持契丹人打扮。在他面前席地坐着五个人,都是他的心腹党羽,此时,他们正围坐在阿古只的王公金帐内密谈着。
阿古只贵为北亲王,他的府邸自是宏伟宽广,不过阿古只似乎永远也摆脱不了契丹人的习性,不但衣着服饰,就连他的府邸内也是大大小小的搭着上百座帐篷,整座北亲王府内竟是没有一间屋室楼阁。
听了阿古只的问话,他身边一名高大精悍,黑面虬髯的大汉笑着道:“皇上此刻当然还是全蒙在鼓里,继续做着他万岁千秋的美梦。”他身边几人也是一阵怪笑,说话的大汉是阿古只的心腹爱将,北军副统领达必阿。
阿古只微微一笑,目光注视着坐在他正面的一名中年男子:“耶律老弟,你说呢?”这名男子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白面微须,微微发福的脸上一直挂着一副笑脸,使他去似乎是个很随和的人,只是一只鹰勾鼻显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他就是契丹国专司调解各部纠葛,权位极重的惕隐,当今皇上耶律德光的本族堂弟耶律迭鲁。
听阿古只问他,耶律迭鲁轻抿了一口酒,淡淡道:“我们契丹猎手有句老话,‘没有割下猎物首级时,永远不要把刀归鞘’,王爷还是谨慎些好,毕竟我们这位皇上是一位马上皇帝,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不是经不起大风大浪的太平皇帝,说不定此刻皇上早已对我们有所察觉,正想着把我们连根铲除呢?”他干硬的声音使在座几人的脸上都浮现起一阵不悦。
阿古只却是一阵大笑:“说得好!我最佩服耶律老弟的地方就是你的谨慎,不愧是做了十几年契丹惕隐的聪明人,不过,本王行事也一向谋定而后动,这次我们做的又是弑君篡位的大事,没有十足把握,本王不会轻举妄动。”
一旁一个三十余岁,面目清癯的男子附和道:“王爷所言极是,这些年来我等一直暗中筹备,如今已是万事俱备,我们这位皇上历来仰慕汉朝风土,不但让臣子们去学那汉家风俗,还大力重用提拔汉人,将许多汉人委以高官重任,这使得朝野上下的契丹人都大为不满,这些汉人自己的中原老家被战火骚乱得不堪忍受,逃到我们漠北来还妄想与契丹人平起平坐,同朝为官,只要我们一口咬住这点,说皇上重汉弃祖,朝中的大臣贵族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明日我等逼宫之后,自然是朝野归心。”这人就是契丹左丞相呼尔泌,也是阿古只谋逆之举的得力助手。
另一名华服肥胖的男子也大声道:“左丞相说得不错,皇上虽曾南征北战,打下了不少江山,可靠的都是我们契丹勇士的骁勇善战,他自己并不见得有多英明,就算皇上已有所察觉,我们也不用担心,契丹大军都四散分部在燕云十六州,这些天也没见皇上有任何调兵的举动,他手上现在能调动的只有五万坐镇上京的禁卫军而已,这些禁卫军可都是些享乐惯了的膏粱子弟,玩女人斗狗是好手,打起仗来却都是软脚蟹,怎比得上北亲王帐下那七万能征惯战的虎狼之师。”他是契丹的王公奉天侯赫连络。
坐在赫连络身边的一名高鼻深目,四十余岁的彪行大汉是赫连络的结义兄弟,契丹正公侯阿胡儿,他抚着长髯笑道:“再加上我与赫连兄手中的一万亲军,耶律德光就是再英明,也活不过明天了。”这个有着一半羌族血统的大汉肆无忌惮的直呼着皇上的名字。
耶律迭鲁扫了一眼众人,“皇上那五万禁卫军也许不足为惧,可你们似乎都忘了一个人。”他环顾四周,冷冷道:“战王拓拔战,忘了这个人无异于杀敌忘携刀,要知道他可是契丹朝第一名将!跟皇上又是拜把子兄弟,与我等也素来貌合神离,少有交往,这次我们想动手改天换日,你们说他会帮谁?虽说他的二十万大军早已分散在各地,可他毕竟是一代战王!”
左丞相呼尔泌抿了口酒,好整以暇的道:“惕隐大人多虑了,拓拔战就算对皇上再忠心,这些年来朝中那一道道重用汉人的旨意也早该让他寒了心,何况我们动手再即,等拓拔战回过神来,皇上的龙椅早就被腾空了,这时候他是忠于九泉下的耶律德光呢还是忠于我们的北亲王。”阿胡儿几人听了都放肆的大笑起来。
耶律迭鲁仍是淡淡道:“我也希望是我多虑而非左丞相大人太沾沾自喜,可惜天意从来高难问。”
呼尔泌眉毛一剔,正欲反讥,却被阿古只挥手止住,一旁性子粗暴的达必阿已叫了起来:“惕隐大人是什么意思?大家一起苦心筹备了这么久,眼就要大功告成,你怎的反倒泼起冷水来了!”
耶律迭鲁着这些人,心底叹了口气,这些年来他虽一直在暗中替阿古只拉拢朝中权贵,军中将领,但他对皇上始终心有忌惮,耶律德光自继位后南征北战,上马平乱,下马治国,他所平定的各处叛军和部落之王可都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其中更不乏骁勇多谋的名将,可最后他们都倒在了耶律德光的霸气之下。如今自己上了这条贼船,最后究竟是什么下场,真是要听天由命了。
阿古只望着耶律迭鲁漠然的神情,诡异的一笑:“耶律老弟,来你至今还是有些疑虑,不过一会儿来此的某位贵客定能使你忧心尽去!”
耶律迭鲁一怔:“是谁?”
阿古只傲然一笑,“当然是那位让你赞不绝口,又倍感敬畏的战王拓拔战了!”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耶律迭鲁此刻也不由得又惊又喜:“战王!他也要来?莫非他也被北亲王说动了?”
阿古只一点头:“正是他!至于是否说动,还得一会儿的情景,明面上我请他来是为我五十五岁的寿辰祝寿的,可正如你所言,战王是绝顶聪明的人,在这个时候收到本王的邀请,那他一定知道本王的用意何在,此刻正是图穷匕现,摆明车马之时,他战王究竟是会选哪边站,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耶律迭鲁脸上阴晴不定:“若战王决意忠于皇上,与我们誓不两立,那我们岂非引狼入室?”
阿古只一声冷哼,臃肿的脸上现出一股寒意,一直粗莽蛮横的神情瞬间变得非常深沉:“耶律老弟,你忘了那句老话吗?再锋利的刀也会被刀鞘盖住锋芒,再美丽的女人也有嫁为人妇之时!是人,就都有个价儿啊!拓拔战也许是很忠心,我们的皇上也的确给了他极大的荣华富贵,可是有一样东西,耶律德光始终不曾给他。”
耶律迭鲁惊诧的着这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阴冷城府的阿古只,心里暗叹自己一直轻了这位外表粗疏莽撞,毫无心机的北亲王,原来在他养尊处优,夜夜笙歌的外衣下还有着一颗阴狠决断的枭雄之心。耶律迭鲁强抑心中惊悸,思索道:“皇上还有什么没赐给战王的?功名富贵?权势爵位?还有什么是战王所没有的?”
阿古只高声道:“封地!真正的封地!不是方圆几百里的封邑,而是划地为王!只要他战王肯依附于我,本王就给他燕云十六州一半的土地!这是皇上永远不会给他的,因为战王太强了,谁都不敢保证一旦裂土封王后的战王是否还会忠于契丹。但本王愿意给他,相信这定能使他拓拔战好好的斟酌一下。何况,凭本王手下七万雄兵和奉天,正公诸侯的臂助,灭了耶律德光并非难事,本王要战王做的只是按兵不动,两不相帮,既不背叛君之罪,又不流滴血之伤,却又能坐收巨利,他能不动心吗?”
左丞相呼尔泌接着一笑:“就算他拓拔战不识时务,要站在皇上这一边,可他也不会料到我们明日就会动手,他的兵力早已散居燕云十六州,等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除去皇上,再积聚全部兵力对付他,以他此刻手中那区区三万人马,纵然他是一代战王,也难逃兵败身死之劫!”
耶律迭鲁疑心未去,又道:“可战王一生最擅以寡击众,他手中的三万人马都是久经沙场的猛士,真若两军交锋,胜败难料啊!”
呼尔泌阴阴一笑,接口道:“可他这三万人马里若早有北亲王大人的心腹死士混杂其间呢?”
北军副统领达必阿也笑道:“如果战王肯弃暗投明那是他的运数,否则只要北亲王一道密令,他这三万人马立刻就会变生肘腋,叫他倾刻间身首异处!”
耶律迭鲁猛然醒悟,原来阿古只手中一直还捏着几枚没有放到明处的棋子留做杀着,而这些事就连他也不得而知,耶律迭鲁心里不由有些怒意,但更多的还是惊惧,自己太小这位似胸无城府的北亲王了,他又想起几日前听下属说阿古只经常悄悄去城南的一家‘莲芝书斋’,并与书斋主人过从甚密,而这位书斋主人的来头着实不小,是一位被称为‘乱世卧龙’的汉人,想必也就是阿古只此次谋逆的军师。想到这儿,耶律迭鲁心里自嘲的一笑,“这个阿古只整日责难皇上亲近汉人,疏远契丹子民,重汉弃祖,身为契丹皇帝却总想以汉室礼制来制约契丹人。当日就是以这样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动了自己,替他四处离间大臣,谁曾想他阿古只自己倒是一直拢了个汉人谋士在袖中。什么契丹人!汉人!祖制!忘本!原来只是争权夺利的一种手段而已。
阿古只着有些愣神的耶律迭鲁,微笑道:“就算那拓拔战对本王故意示好,假意迎合,暗行不轨,本王也不会予他任何机会。”他忽又森然一笑:“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这句话耶律老弟一定听过吧!”
耶律迭鲁被他的笑容得心中一怵,随即想到,阿古只绝不会真的给拓拔战燕云八州,这只是借花献佛,等除去皇上后,下一个死的就一定是战王,那么自己呢┉
就在耶律迭鲁脑中千头万绪之时,帐外的护卫忽然高声禀告:“战王到!”阿古只向众人一点头,大声道:“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