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双点了点头,当然不能驳兄弟的面子,说道:“嗯,你小子有点鬼门道儿,好好给我四弟治病,治好了我重重有赏。若是治不好——”
“爹,你别吓唬他。”柳凤在旁说道:“老是这个样子,看以前那些请来的大夫,都吓得半死,哆哆嗦嗦的连脉都把不稳,还怎么看病?”
“啊,有这回事?”柳无双挠了挠头,讪讪地一笑,伸手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故作亲切地说道:“好小子,那个,给俺四弟好好治病,否则——算了,你就好好治病吧!”
柳凤直翻眼睛,顾秀珍笑得身子颤动,但眼神却在孟有田和柳凤身上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大厅里已经摆好了酒席,前来祝寿的客人们推杯换盏,划拳行令,一片热闹的场面。
柳无双坐在正〖中〗央,刚刚抽过大烟,他精神十足,眼睛放着光,全身舒服极了。不抽烟,他就会觉得浑身的旧伤陈病一齐涌上来,就会觉得自己老了许多,他怕自己老起来。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想法使用权自己老成一些;而真到老的时候,又千方百计地让自己年轻。人就是在这种矛盾当中,一天地老下去。
大烟可以麻醉一个人的神经,也能够给一个人带来无法形容的振奋。柳无双在打打杀杀中过了十几年,浑身的伤病,起初也只是为了减轻病痛。但大烟这个东西,你沾上了就难以摆脱。不管你是为了排解忧闷。还是疗伤解痛,或是只为了麻醉自己,结果却是差不多的。
在绿林中,人如果有了资格,那就一定要摆,如果不摆,就没有人能瞧得起他。这个道理。柳无双很明白。所以,他向所有人摆资格。他笑吟吟地坐在那里,等别人来敬酒。等着那些手下来向他拜寿。他有这个资格,而一个人的资格,除了身分、地位。还包括年龄。一个人到了一定的岁数,身份就变了,地位也就不同。
“大龙头,我敬您一碗,祝您寿比南山。”绰号叫“hua和尚”的首领面色通红,起身举起了大碗,这家伙年轻时得了鬼剃头病,头发掉个精光,当了土匪索性报号叫hua和尚。
“多谢。”柳无双端起酒碗,只是抿了一口。却没干。
“大龙头,我敬您一碗,祝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一个矮个子和同桌的互相使了阵眼色后,站了起来。
柳无双笑着点了点头。举碗又喝了一口。这个首领绰号“矮个子“因为他矮,连媳妇也没人给。虽然个子小,但此人心眼却多得很。
按照绿林的规矩,凡是上山“吃横饭”的人,都要给自己起个号。这个名不用百家姓的字。免得山里山外混淆,随便叫什么都可以。比如:不服劲,大龙子,二毛子之类的。有了报号,不准再叫从前的名字。因为当土匪的人,都是有仇家的,或者是官府缉捕的,一是怕泄漏,二也是觉得脸上无光,怕亲戚朋友遭牵连。
“爹,女儿给您拜寿,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柳凤除去了一身劲装,穿着一身比较随和的衣服从后堂走了出来,郑重其事地给柳无双磕头拜寿。
“哈哈,闺女快起来。”柳无双舒展了眉头,脸上挂满了自豪欣慰的笑容。
“大小姐英气逼人,大龙头后继有人哪!”“大小姐横枪立马,前几日给〖日〗本人吃了个大亏,大长绿林之威。”……
众人为讨柳无双高兴,一片赞颂,柳凤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在柳无双身旁坐下。
顾秀珍坐在柳无双另一侧,微斜着身子,低敛双眉,微抿着嘴,稳重沉静的模样。坐在酒席里的孟有田眯起了眼睛,这个女人不简单,识得进退。刚才热得象一团火,现在又是一副贤妻良母,温婉识礼的模样。突然,顾秀珍眼睑一抬,似乎看了孟有田一眼,嘴角一动,一种意味不明的微笑让孟有田不由心中一凛。
酒宴越来越热闹,借着酒兴,这些草莽慢慢地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衣冠不整,举止粗野,猜拳行令,大呼小叫,窃窃私语,什么样的都有。一个身躯粗壮的汉子,敞开了紧身小袄,亮出了那身疙里疙瘩的肌肉;一个瘦皮猴儿,仰靠椅背,架起两条细腿不住抖动,捻着几根胡子,象是向众人暗示,他对一切都胸有成竹; 一个蒜头酒糟鼻子的家伙,捏着鼻子上的酒刺,将一个个小脓塞子挤出来,捻成一团弹向半空;其他的人,也是奇形怪相,不一而足。
这时,水香肖三走进来,说道:“当家的,大成子来了。”水香在土匪中相当于事务长,负责站岗、放哨、接人、待客等事务,这种大排宴席的时候,最忙的就属仓房先生和他两个人了。
柳无双笑着点了点头,柳凤皱了皱眉,脸色略微有些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