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有田满心思想着如何维持这个穷家,阿秀则想着如何出把力,能长久地住下去,两个人都没意识到有田娘那怪异的目光和笑容,更揣测不到老人家的心思。
吃过饭,孟有田拿了娘给的两块洋钱,跛着脚刚出门,便看到李怀忠晃晃地走了过来。
“有田哪,回来咋也不打个照面,这吃上肉就不认人啦?”李怀忠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歪头向院里扫了两眼。
孟有田斜着眼睛,打心里厌恶这个溜须舔腚的狗腿子,不冷不热地说道:“这肉呢,是拿命换的。也是老天爷开眼,让俺这穷棒子尝尝荤腥。”
“老天爷开眼?”李怀忠把脸色放正,摸了一把稀疏的胡子,转了口气说道:“我看怕不准当吧!你那亲戚若是住得长久,这人头税可是免不了的,这是县上的法令,虽说是乡里乡亲的,掌柜的顶个村长的名头,也不敢违抗啊!”
孟有田冷笑道:“既是县上的法令,俺们这穷棒子就只能听从了,你来就是说这事儿?”
李怀忠见孟有田不服软,不害怕,便又稍微缓和了表情,说道:“李家大院待人真是宽厚啊,人常说,节令不到,不知冷暖;人不相处,不知厚薄。掌柜的知道你家又多了两张吃饭的嘴,便想着给找个活路。让你那叔伯妹子去李家当个做饭老婆,只要她手脚勤谨些,可少不下吃穿呢!”
“李家的饭俺们可吃不起。”孟有田冷冷地回绝道:“观嫂在李家一连做了几年饭,也是在李家跌断了胳膊,李家升合斗米不给她一点儿,连多住一宿都不行,就那么把她打发出去,可真是宽厚得紧哪!”
“这,这——”李怀忠气得胡子直撅撅,“你,你怎么能说出这话!”
“能做得出来这丧良心的事儿,就不怕别人说出这话?”孟有田脸上似笑非笑,把这个李坏种气得冒烟,他心里畅快得很,“李家的饭好吃,李家宽厚,让你媳妇去呀,哦,太老了,长得也不象个人样,摆在李家大院,总是个不体面事。让你闺女去,脸上抹二斤白面,倒也凑合着能用。
“好,好,你不识好歹,我这就和掌柜的学说去。”李怀忠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呸,孟有田向地上啐了一口,哼起小曲儿,向宋先生家走去。
宋家大院是一座古老的宅院,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院子里青砖铺地,有瓦房,有过厅,有木厦。但风雨的淋洒,以及主人随着时代的浮沉,宅院已经呈现出腐朽的迹象。飞檐倾塌了,檐瓦也脱落了不少,墙山很厚,门窗很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