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海早过了,船在印度洋面上开驶着,方子达靠在甲板上围栏眺望东方,指间轻轻掸去雪茄上的灰,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法国的邮船,但不是白拉日隆子爵号,现在更不是民国二十六年,只是民国二年。
两周后的傍晚,上海十六铺码头,方子达终于踏上了中国的土地。
打量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方子达并没打算多作停留,反正将来有的是时间,一心想先去老家瞧瞧的他随手招来辆黄包车,坐上直接就去了火车站。买好车票,进接待室找了个角落把行李搁好,随手取出本书坐下翻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喧闹声传来,方子达抬眼望去,只见几个穿着呢大衣的人一路笑谈着进了接待室,样子似乎都是有些身份的乘客,对此他也没怎么在意,目光扫过之后继续低头自己手里的书。
很快就到了要开车的时间,这时候通往站台剪票口的人特别多,提着行李的方子达跟着人流慢慢往前走,走着走着不知道谁在后面突然推了他把,手里的皮箱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前面的人。
“小瘪三!想作死啊!”一个穿黑呢衣服的汉子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刚想和对方道声对不起,可没想到这矮壮的汉子却又回转了头,继续用力向前挤去。
“妈的!这什么人啊!”刚想道歉的方子达顿时心头火起,下意识向那人瞧去,打量之下觉得这人似乎有点奇怪,赶火车没带行李,在这么拥挤的地方还把手捂在口袋里很别扭地硬往前钻,目光更是不住地盯着前方。正当猜测着对方是不是在找人的时候,谁知道那人突然就从口袋里掏了把枪出来,凶狠的表情中带着狞笑,枪口慢慢抬起。
“我的妈啊!有枪啊!”方子达惊愕之余情不自禁的喊道,话刚出口就后悔自己做了件傻事,恨不能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不过他反应倒也不慢,性命攸关之下狠心一咬牙,脱手甩出手中的皮箱就向前砸去,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枪还是打响了。
短暂的肃静后紧随而来的就是一片刺耳的尖叫和惊恐,站台四周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到处乱窜的旅客,同时几个人顿时冲来,扑向已被砸倒在地杀手,而此时心有余悸的方子达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要虚脱了,缓缓坐在地上满头全是冷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哪里打枪?有没有人中枪?”
转眼间,又是一大群人匆忙奔跑过来,焦急中杂乱喊问着,而车厢剪票口却传来一阵阵悲痛的呼喊声……。
发生了枪案,这火车是肯定没法再坐了,赶到的巡捕很快接手了现场,作为当事人的方子达也理所当然的被请了过去。不过还好,因为有现场旁人的证明再加上他向巡捕出示的船票存根,英国籍的巡长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例行公事问了些现场细节后很客气地让人送他出了巡捕房。
刚回国才几个小时,方子达阴差阳错地就卷入一桩凶杀案中,还没等他理清头绪,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个表情严肃的中年人跑到临时下塌的酒店找到他,开口就低声警告他不要就昨晚的事乱说话,好好呆在酒店暂时不要出门。
“对不起,能不能问个问题?”送来人出门方子达忍不住好奇问道:“昨晚中枪的人怎么样了?”
来人一脸悲切的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匆匆离去。
半小时后,来到楼下餐厅的方子达这才从报纸上得知昨夜案情,在站台中枪而亡的人是kmt的理事,现任汉粤川铁路督办的上将黄兴黄克强,而昨天在场的人中有吴仲华、拓鲁生、陈劲宣、廖仲恺、于右任等人,更为让方子达惊愕万分的是这些人中还有准备搭乘火车,受袁世凯邀请准备北上组阁的kmt党魁,现任代理事长的宋教仁。
直到这时候,方子达才明白过来昨晚发生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刚一回国就被卷入了历史之中,脑袋嗡嗡作响乱成一团糨糊,自己阴差阳错地一砸,原本在历史上好端端还能再活上几年的的黄兴就莫名其妙就成了宋教仁的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