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手负于身后,缓步上前道:“川中至此千里迢迢,贵国若无诚意何必至君于险境?收起你的高傲姿态,行务实之举岂非美事?”
这或多或少算是给黄崇一个台阶下,也是解了吴国君臣的难堪,虽说没能震慑住黄崇,然白衣人的气度和言语却是让蜀使不敢小觑吴国。
黄崇自忖目的已然达到,这个时候有台阶还不借坡就下?于是拱手为礼道:“黄崇几番使吴,未曾料想江东有这般人物,敢问大名?”
那白衣人立足于黄崇身前拱手还礼道:“吴郡陆喜是也!阁下携蜀主诚意而来,何不入殿与我家君主一叙?”
黄崇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道这陆喜陆文仲可谓是江东陆氏的一位奇人,据闻已经多年不理世事,想不到今日竟然现身!
当下黄崇与陆喜并肩踏步入殿,吴主孙亮见陆喜来了,心中不悦一扫而空,当下使人赐座给黄崇以及魏使荀勖,一派和睦氛围。陆喜白衣傲然立于群臣之首,便不作动静。
陆喜乃是陆瑁之子,陆瑁乃是陆逊之弟。不同于陆凯,陆抗,陆胤这陆氏的三巨头,陆喜为人超然淡雅,兼有古人之风,豪杰之态,以器显于江东。昔年曾为散骑侍郎供职朝中,后因诸葛恪孙綝兄弟先后当道,于是辞官归隐。今日如此巧合的出现在朝堂之上,又是立于群僚之首,其姿态无异于是告诉在场的吴国文武其位置何在。
有了陆喜解围,薛珝等江东群臣均感庆幸,又是十分担心。北伐一派在吴主孙亮身边的厉害人物尽数被群臣协力剪除,外面几大都督也只有陆抗和濡须副都督楼玄可以算作北伐派而已。
这权力刚刚集中在自己手中,眼下陆喜这家伙不请自来,不用问定是吴主孙亮使人召唤的。若是陆喜执掌了朝中大权,加上陆抗掌握荆州重兵,这不等于是回到了陆凯主权的年代?
“先生胆量气魄让朕佩服,适才稍试先生,先生勿以为意。”群臣思索间,吴主孙亮已经缓和主场面。
“吴蜀世代交好,不想突遭冷落,崇多有冒犯还望陛下宽宥。”黄崇心中清楚适才一番狂态把自己和吴主拉回到一张桌子,这个时候可以开始正题了。
“哈,近闻贵国斗具精炼,削铁如泥刀枪不入,贵主更是数千之兵横扫司马昭十余万大军,正是让朕大开眼界。”吴主孙亮不想和黄崇绕什么弯子,一是因为黄崇能言善辩,二是因为自己的耐性实在等不了了。
对于自家君主的开门见山,东吴群臣心中略有不满。这与之前君臣相议的内容大不相符,然话都说出来了,想收回也是绝无可能,只好蜀人如何应对了。
“崇一路而来也有所耳闻,此事虚实可容崇一一相告,只是……”黄崇故作犹豫,心中对于吴主的评价不由得降了一个档次。吴主孙亮如今不到二十岁,然已经历了年幼即位大权旁落——铲除异己独掌大权——挥兵北伐声望大跌这三个阶段。
按说以这样的年纪做到现在的程度不可谓孙亮不是一个有建树的君主。然而或许是压力过大,或许是群臣逼迫甚紧,今日开门见山的言论总是不成熟的表现。相对于同龄人是成熟的,相对于黄崇认识的那位吴主孙亮似乎要燥进了许多。
“先生有何顾忌不能明言?”孙亮心中有所盘算,嘴里却是明知故问。
黄崇闻言微微一笑道:“事关吴蜀两国机密,实不宜外人闻也。”
在对面正襟危坐的荀勖闻言忍不住嗤之以鼻,这黄崇还真是和自己不对付,屁股还没做热就掂量先撵跑自己,这主意是早晚要打的,不过缘由却是吴主那突兀的一问。
“哦,既然这样,公曾可否暂时移步一二?朕在偏殿布下酒食款待。”吴主孙亮用询问的语气略抱歉意的对荀勖说,在荀勖听来这和命令没有什么分别。无奈之下荀勖起身拱手,离座而去。
“斗具事小,崇今日来实有大事与陛下相商。”黄崇接着道。
“嗯?先生所言何事?”吴主孙亮心中有些不快,面上毫无表现。
“国遭不幸南方叛贼频起,陛下挑选入川之工匠不幸尽数遇害,本国重臣马钧,刘邵也是遭人毒手,张伯恭亦为宵小所算。崇此来报丧,此为其一。”黄崇娓娓道来,荀勖刚走了几步见吴君蜀使谈的非是机密,于是有意放缓脚步听个一二。
吴主孙亮微微点头,心道蜀汉南方的祸事自己早就知道了。不过马钧,张翼这等人物都丧命其中,似乎这马承的实力比预料的还要强上几分。
“吴蜀并肩伐魏屡建大功此乃两国之幸,然崇一路而来闻得吴中多有向魏之举,恐伤两国情谊,唯恐大祸降临于吴,思及两国安危此为其二。”黄崇继续道。
荀勖刚放慢了脚步,见黄崇说的魏国好似玩物一般顿时心中暗恨,强忍继续放慢脚步,希望能多听一些。
“这三么……”黄崇眼睛扫了一下慢慢悠悠还没出殿的荀勖,心中暗自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