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个进行海贸的好地方吧。”邓名前世就常听说什么台湾的黄金海道,虽然他不明白到底如何重要,但既然能获得这个名称,想必有极大的商业价值。
“不错。”郑成功脸上神se不变,其实大吃一惊,就是张煌言对海贸不太重视,刚才郑成功为了说服邓名,用的也是这个时代最有诱惑力的借口:土地和粮食。至于台湾对垄断东亚贸易的重要xing,郑成功根本没打算提,认为提了邓名也不会往心里去。
“能够获得很多军费吗?”邓名好奇地问道,无论是他前世的郑成功,还是眼前的这个,都对台湾兴趣浓厚,显然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正是。”郑成功认真地答道:“现在福建、台湾之间的商路由我……由我大明和荷兰人共有,每岁可以为我提供……嗯,大约五百万两白银的收益。”
听到这个数字后,李来亨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不过郑成功仍在继续:“如果夺取台湾,所有的商船都要向我大明交税,抽多少税都是我……我们说了算,每岁所得至少会有一千万两。而且台湾不但产稻,还种植甘蔗,可以做成很好的白糖。”
“荷兰人是什么人?”李来亨又忍不住插嘴问道:“台湾是他们的国土么?”
“是的。”张煌言答道,依旧反对攻打台湾:“现在鞑虏未逐,还是不要另启征战为好。”
“不对!台湾是大明的国土。”郑成功马上反驳道。
“到底是谁的领土?”李来亨听得十分糊涂。
张煌言轻笑了一声,摇头道:“郑郡王莫要欺人,台湾那里何时是我们的领土,可曾有过我大明官府?”
“以前不是大明的国土,但迟早会是,”郑成功毫不退让地争辩道。
张煌言仍在摇头:“远隔重洋。”
“那是因为以前海路不好走,福建到台湾之间尤其难行,但现在已经知道了风期和汛期,可以平安过去了。”郑成功沉声说道:“千年之前,两广等地也不是我们的领土,但是有汉人过去了,开垦种植,就是我们的领土;云贵也是一样,汉人越来越多,最后也成为我们的领土;最近几十年来,闽人不断越海前去台湾,迟早也可以纳入版图。荷兰人来得明明比福建人晚,随便修了两个堡垒就宣布台湾是他们领土,这和建奴窃取辽东有什么区别?如果听凭他们杀戮福建人,将来势必又是一个心腹大患。”
“荷兰人杀我们的人吗?”一直安心旁听的邓名,突然截口问道。
“正是,和当年建奴在辽东做的一般无二,”郑成功愤愤地答道:“他们强迫台湾的福建人向他们交赋税,有时福建的商船被风吹到台湾,荷兰人就会抢走他们的货物,杀害上面的水手或是把他们变成奴隶。正是因为鞑虏尚未驱逐,所以我之前只是两次修书给他们,让他们不要再掠夺我的商船,但荷兰人却依然故我。再说,福建人凭什么给荷兰人缴纳赋税?他们应该向大明缴纳赋税才是。”
“如果要攻打台湾的话,会花费多少时间?多久可以恢复元气?”邓名问道。
“花费应该不小,不过一旦拿下,海贸收益就可以倍增,应该也多耽误不了多久,”郑成功曾经估计这大概会导致自己四、五年无法出动主力攻击南京,不过就算不打,也需要三年才能恢复元气,更不用说还可以借这场战争锻炼部队,他怕邓名嫌晚,就没有把心里的时间表说出来,而是开始形容美好前景:“一旦拿下台湾,不但军属能有一个稳妥的地方安置,而且还能提供大量的军粮。海贸收益倍增后,闽军也能更频繁地攻打沿海地区。”
张煌言觉得这是耽误驱逐鞑虏的大业,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郑成功的,倒是这个邓名看起来似乎对延平郡王有一定的影响力。见邓名好像很感兴趣,张煌言又叹了一口气:“如果按照郑郡王所言,台湾是大明的领土,那吕宋算什么呢?我听说那里的佛朗机人从万历年间就在杀害福建人,也是另一个建奴么?”
郑成功沉默不言,他实际对菲律宾也有想法,只是现在不想明言。
“吕宋啊,是香料群岛么?”邓名对地理不是很熟悉,就请教这个时代的航海大家郑成功。
邓名的问题让张煌言楞了一下,他虽然听说过吕宋的屠华事件,但并不知道吕宋的产出,而郑成功心中的震撼则是难以形容。之前郑成功曾经听说过,泰西人从东南亚购买大量的香料,据说运回泰西后胡椒、丁香等物都可以换到同样重量的黄金。现在西班牙人在东南亚用很低的价格就能取得大量的香料,而且还肆意压低郑成功海商运去的货物价格。
郑成功早就曾想过,若是能独占吕宋的海贸,逼着泰西人用真金白银来换香料,岂不快活?哪怕只付出一般重量或者三分之一的黄金也非常好啊。再说垄断航线后,华商的货物也能提高价格,让郑成功能够从中抽取更多的税金——不但能抽华商的,连泰西商人的也可以一起抽取了。
“提督明见万里。”郑成功从巨大的惊愕中反应过来,急忙对邓名说道:“若是将吕宋纳入版图,这海贸的收益,恐怕都不在两京十三省的正税之下了。”
“正如郡王所言,如果华人不断向台湾、吕宋移居,我们也派军队保护百姓、教化土著,最后这些领土都会纳入中国版图。但如果听任荷兰人、西班牙人……就是佛朗机人杀害汉人,这些领土就永远不是我们的。至于荷兰人和佛朗机人,他们和建奴完全一样,我们当然要保护台湾和吕宋的华人,就像大明不放弃辽东的子民一样。”邓名给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下了结论,对郑成功说道:“台湾、吕宋的大明子民,就拜托延平郡王了,务必要驱逐蛮夷,保护我们的百姓。”
“遵命。”郑成功惊喜地说道,虽然张煌言就在旁边,他都没有太注意用词:“提督放心,有我在,台湾、吕宋的子民就绝不会遭人屠戮。”
虽然郑成功用了“遵命”这个字眼,但张煌言震惊之际,也没有注意到这点,他大摇其头:“提督,虎尚未逐走,又招惹了两头狼,事情总要有个轻重缓急之分吧。”
“磨刀不费砍柴工。”邓名答道:“我本来也没想郑郡王和张尚书能立刻光复南京,你们刚才有点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倒是认为攻下南京对我们未必有利,因为攻下来了我们就必须要守住——若是没能挡住鞑子的攻势,南京的黎民百姓可就遭殃了。我们和鞑子不同,他们不在乎我们汉人的生死,但我们可在乎的很。如果一ri没有守住南京的把握,我们就一ri不取南京。”
“那提督要我们如何牵制虏廷的兵力呢?”张煌言反问道。
“只要保持存在就好,只要不时地在吴淞口外,或者进入长江巡逻一圈就好,这样鞑子就要在东南保留重兵,要对漕运严防死守,要花重金重建水师。说不定不打硬仗更好,只要你们一ri不作战,鞑子就一ri不敢松懈;反过来,要是你们战败了,鞑子反倒可以放心地把更多的兵力投向西南和四川。”邓名觉得现在明军既然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那保持威慑可能就是最佳的战略,而只要明军拥有制海权,那就始终牢牢控制着战略决战的主动权:“这个不需要太多的兵力,郑郡王应该也能有余力从旁协助张尚书,这期间要是能收复台湾、吕宋的话,不妨就顺便收复了,还可以锻炼部队。”
见张煌言似乎还有些疑虑,邓名又说道:“荷兰人和佛朗机人也称不上是两头狼,他们的母国远在万里之外,派不出多少人过来。”
张煌言瞅了郑成功一眼,想从这里得到一些证实,但郑成功也不太了解荷兰和西班牙的本土到底距离中国有多远,只知道确实很远。
“如果泰西人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都学不会尊重我们,那么确实如郑郡王所说,迟早会是建奴一样的心腹大患。”邓名结束了他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