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直播的电视屏幕中,酒叔儿子的头略微低着,声音平静地讲述着故事:“一座煤矿开采区,一天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一对父子和工友们吃完饭,打完牌,就早早睡觉了。临睡前……儿子还在问他的父亲,这座矿的工作结束了,能不能留出一部分钱,买一台运输车,这样一来,年迈的父亲就不用再东跑西颠的打工了,可以养车做点运输生意,这样也能维持生活……父亲很敷衍地告诉他,一区下了封边令,道路贸易受阻,养车也不见得赚钱,而他还能干得动,等几年再说吧……。”
女记者和苏天御静静听着,酒叔儿子的头低得更低了:“父子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到了半夜,突然有人敲门,说是外面下暴雨,需要有人下矿进行安全检查。父亲喊了工人,大家伙想也没想就穿上了衣服,拿起设备下了矿……那一天,这群人还没有完全入职,他们完全可以拒绝矿上的要求,但……大家还是下去了。打工的总是卑微的,他们不敢得罪项目部的人,也很在意这份工资不低的工作,他们习惯了顺从。当天,下矿的工人有一百一十三人。那是深藏在地下三百七十米的矿洞,幽暗,深邃,呵呵,有点像老鼠洞。检查接近尾声时,3号矿洞的技术人员,现了天花板有漏水现象,工程部的人还没等做出反应,矿洞就塌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水,和肉眼看不清的大石头,转眼就吞噬了一切。”
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观看直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这一百一十三人,揪心地祈祷着。
酒叔儿子声音颤抖:“大水将矿洞的建筑结构冲塌,所有人都在慌乱的逃命,呼救,死亡。儿子也很害怕,但他更担忧身体不好的父亲。他跌跌撞撞,急中生智地拉下了矿洞分段区域的防爆闸门,企图阻挡冲进来的大水……他奔跑着想要活命。他看见至少有五名工人,在不同的通信台,向地表指挥单位做了报告,但得到的却是沉默,绝望的沉默!闸门阻挡不了大水,巨大压力迫使坚固的水凝土天花板逐一塌方,儿子在看见父亲身影的一瞬间,就被大水冲了起来。而父亲为了救他,准备再次联系地表层呼救,但专业的防震防塌陷信号台却突然断了链接,信号灯灭了!没有人指挥我们该如何逃生,没有人去想着打开通风天井,为大家争取那一点点活着的时间。他们选择的是关门,他们在上面把一百一十三名矿工的生命,彻底摁死在了地下三百七十米的老鼠洞内!”
酒叔儿子说到这里,双眼红,情绪无比激动地站起身:“儿子看到父亲最后的景象是,他绝望地喊着,你去高点,去高点找炸耀箱,顺着水流走……儿子看着他一点点地下沉在浑浊的水里,又一点点地消失。所有人都死了,死在那个幽暗深邃的老鼠洞内,开始腐烂,臭!而唯一幸存的人,永远记得那明亮闪烁,但又突然熄灭的信号灯。他漂浮在防水防潮的炸药箱上,一直在告诉自己必须得活着,因他还有一位重病的母亲,还有一位在上学的妹妹。这个家离不开他,他也不想死!他死死地抓着炸耀箱,顺流而走,漂浮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见水平面降低了。他试着伸出脚,探水层深度,他现自己可以走!他走了整整四天,渴了就喝地下河的水,饿了就吃自己因潮湿和划伤而溃烂的皮肤,烂肉。那一刻,他已经不是人了,他只想活着!还好上天眷顾,眷顾这个可怜的老鼠,大水把岩洞也冲塌了,他终于走出来了,看见太阳了!在那个美丽的自然湖旁。”
所有人都不知道当天矿洞内到底生了什么,此刻听酒叔的儿子讲完,无不内心震撼,无不为那些惨死的人而悲恸。
善良的人在这一刻,有了情感上的共鸣,那些生活在底层中的民众,也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悲伤、无助、和迷茫。
酒叔的儿子流着眼泪:“他出来了,很急迫的想要回到家里,想要看看他的亲人,而等来的却是母亲因愧疚而服毒自杀,还有保龙矿业拒绝赔偿的消息。所以……他真的绝望了,他又拿回了藏在自然湖旁边的炸耀。那一刻,他彻底想通了,自己之所以能侥幸活下来,那是一百一十二名遇难矿工冤魂的保佑!那些人死得太惨了,他们在地底下不出声音,所以我得替他们说话!”
“我得告诉这个世界,所谓的公平就是狗屁!你跪着去见监管会长诉说冤屈,和你拿着炸耀质去问他,永远得到的是两个结果!!”酒叔儿子面目癫狂,伸手从桌下拽出了被捆绑着的杨德成,以及另外一名矿业公司的管理,双眼通红地质问道:“为什么你们可以对一百多条人命,如此漠视?!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有钱了,还差工人这点赔偿款?啊?!我给你们当了二十多年的良民,到今天终于总结出一个道理,那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活不了,就得反!!”
杨德成和那名高管躺在地上,瑟瑟抖。
“我是一名幸存的矿工,我的工号是0597!今天,我要越过一切司法部门,代表矿下所有遇难工人对你们宣判!”酒叔儿子掏出一个新的遥控器,看着地上的二人,非常正式地说道:“我要让你们在直播中,被处以极刑!!!”
“呜呜!”杨德成剧烈挣扎着。
“嘭,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