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虽然不能从天俯瞰,但从地气灵枢的旋转汇聚之势中也能感应出大概。此峰是周围群山的最高点,山势如太极环绕,以神念牵引地气灵枢,借天然形成的盘旋汇聚之相,刘黎悄然运转了天人合一的巨大法阵,他用了三天时间缓缓动,蓄积天地间的灵枢之力,才能完成如此惊人之举。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转瞬之间只凭神念,谁也办不到!
游方在惊叹间也感到深深的不安与忧虑,秘传地师心盘而已,有必要搞出如此浩大的声势吗?刘黎秘法境界高超当世无人能及,百年神念之功自然深厚无比,但他老人家不要命了吗?六十多年带伤之身,借助所引聚的天地灵枢,似已恢复当年的巅峰状态,但运转这样的天人合一大阵,等于日夜不停的燃烧着自己的神念功力,已经三天了。
此山叫璇玑峰,主峰顶恰在在最中央,向南北伸出两道山脊,以不大不小的弧度盘旋环绕。这两道山脊的边缘都是千丈绝壁,或平滑如镜、或苔藓丛生、或乱石如刀。下方深谷如切、如幽暗深渊,隐约倒映天光的是深潭水面。
除了从这两道环旋的山脊上登临,别处根本无路,什么样的登山高手也别想上来,就连游方也不行。由于峭壁与深谷间的地势形成复杂险恶的回旋气流,就算驾驶直升机也无法靠近降落。
璇玑峰势如太极,延伸的山脊脉络也有阴阳之属,游方走的这条路起点在南面,随山势回旋绕过半个螺旋从北坡登上峰顶。
游方一踏上山脊就看出来了,这不绝是一般人或普通高手能走的路,在云雾环绕的险要处、峭立岩石的尖端,行走简直如同在的刀锋上起舞。有些山势起伏的穿岩狭径,只能容一人通过。若非身手不凡且有神念凝虚为实之功的高手,根本走不了。
这里当然也不可能是大队人马能选择的道路,那么楚芙等人的前往的地点一定是另一条山脊,与游方走的路线完全不同。
念及师父心怀忧虑,游方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若算高度的话,他已经到了海拔两千米以上。忽然听见空中有长啸之声,游方一抬头,原来是一只金雕从不远处展翅滑翔而过,甚至能看清那锋锐如钩、缩于身下的利爪。
脚下一直未停的游方却站住了,前方的地势很特别,他在一片茂盛高大的树林中,山脊向前有起伏,有一个向下的平缓坳口,接着再往上却很险。左右两侧巨大的山石壁立,中间只有一线可行。这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啊,是高手设伏截击的最佳所在。
然而他也只停了片刻,随即面不改色的继续举步前行,没有别人看见,似有一片朦胧的光毫如影始终盘旋在他身前。秦渔的身形也出现了,望着前方,眼眸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敬畏之色。
游方穿过了这个天然的险要门户,进入一片高原丛林中,他似有感应,此处应有高人把守,对方也看见他经过了。这不是神念查探得结果,这里离峰顶不远了,刘黎运转天人合一大阵的中枢越来越近,游方也收摄神念不敢扰动,这种感觉来自他历尽凶险炼成的比豹子还要敏锐的直觉。
……
千杯道人坐在斜上方密林中的一株古树下,视线穿过茂盛的树影,依稀可见游方走过了这个地方。他提着葫芦喝了一口酒,有些感慨的说道:“兰德师弟到了,比刘黎前辈预计的早了一个多时辰。”
站在他身边的李永隽不无担忧的说道:“刘黎前辈一再叮嘱他不必着急,要一路养精蓄锐,兰德还是沉不住气吗?”
千杯道人摇了摇头:“若觉道路险阻,他怕耽误时间自然会力赶路,但我方才一瞥之间,只觉他神念劲力皆在巅峰,成随时待之势,看样子他走的比刘黎前辈预计的更轻松,因此早到了。”
李永隽的神色缓和下来,眼眸中闪的光泽形容不出是仰慕还是钦佩:“通往峰顶的这条路,连我都上不来,兰德竟能走的如此轻松,不愧是一代地气宗师啊。”
她的确不是从这条路走上来的,是千杯道人从另一条路把她接上山绕至此处的。如果连李永隽都上不来的话,那么唐朝尚和安佐杰等人带着大批手下肯定不会走这条路了,这一点也许早在刘黎的算计之中吧。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游方已经登上了璇玑峰的顶端,与沿途的险峻不同,峰顶却很开阔,像一处小小的深山高原。游方没有看见另一条上山的路,因为左右稍远的地方,视线都被林立如麻的怪石遮掩,这山顶小高原上居然有两片石林。
陡峭突兀的山石丛出,绵垣拥簇如神秘莫测的迷城。左右这两片石林三五成簇、参差交错,十数米高低不等,在这绝顶之上隐约回应四面风动之声,宛如极远处的龙吟虎啸、万马奔腾。
往前看视野无遮,直望峰顶另一端绝壁外的青天白云。看不见刘黎在哪里,但游方也根本不用看,那隐然运转的天人合一大阵就是无形的指引,其引聚天地灵机的中枢必然便是刘黎所在。
游方向着右侧的石林走去,在两片异相丛生的石林间是高山草甸,草叶刚刚没过脚面,带着湿漉漉的感觉。
穿过乱石,游方有点纳闷,因为这片石林的地貌可阻挡和遮蔽神念,运转神念延伸感应不了太远,强如游方者,也不过将将能绕过几丛石簇感应到数丈之外而已。假如在此处生斗法冲突,退入石林很运转神念远距离相斗,因为谁都找不着谁。
至于枪械则更无法挥作用,被石林阻挡根本打不中目标,而近距离内彼此还是会被神念或神识先现,只能是一场遭遇式的格击战。
难道师父不怕有人潜伏到这里企图偷袭吗?或者是想在生冲突的时候,力拼近战格击之功?那么倒是最适合游方挥秦渔的杀伤力。
心里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穿了出来,才现这片石林并不大,仅是一道如圈墙环绕的屏障,恰好将峰顶南侧围成了一个半弧形的地带。
前方绝壁崖边连接青天白云处,生长着两株崖柏,高达二十多米,枝干盘旋如两条苍龙护卫左右。平地中间有一株冷杉树,足有四十多米高,主干直径有两米多,树龄恐怕已有近千年,重楼状的树冠层层高起,形状就似一座巍峨的山峰。
游方神色恭谨的走了过去,绕过冷杉在两株崖柏间转身,终于看见了师父。刘黎就在冷杉下盘膝而坐,从刚才石林的方向看过来,他完全被树干挡住了。
刘黎给游方的印像一直是个神气活现的小老头,带点孩子似的顽皮,喜欢恶作剧和爱玩笑,还经常吹胡子瞪眼敲徒弟的脑袋,一幅老不正经的样子。
但此时此地再见,感觉全然不同,刘黎并不魁梧的身形盘坐于地,却真真切切汇聚群山雄浑气息于一身,天地之间的灵枢气机引聚环绕。
他盘坐的身形就是一座山、就是这群山的神髓所在,似高不可攀、似横亘千古、似雄壮巍峨,似含情万物,同时也隐约流露出一种难言的沧桑。
刘黎眼帘微垂,身前放着量天尺,他运转天人合一大阵便是以此物为灵引。游方解下背包,整理仪容,毕恭毕敬的向着师父刘黎、也向着这天地间的山川灵枢跪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