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隽也站起来了,情不自禁上前两步道:“你就要走吗?这么告辞,让我情可以堪?又让叠嶂派何堪!……观中门人无礼,我自会责罚,请兰德先生就在东院静室歇息。现在已是午后,天黑之前从这里是走不出山野的,就算您真有事要办,也请明日离山,让永隽随行相送。”
游方笑了:“谁说我明天就走?我还打算在观兰台多留两天呢,幽谷群山之美,恨不能赏尽啊!只是不欲打扰你等清修功课,而且为了赏此幽谷风光,兰德午后还要在观兰台上做些准备,就算是答谢诸位,也送给永隽道友一个小小的惊喜。……责罚门人,是叠嶂派自己的事,也是你身为住持职责所在,兰德就不过问了。今天日落十分,我邀你在观外相见。”
原来他不走,只是自己出去逛逛,日落时分还约李永隽在观兰台相见,说是有答谢或小小的惊喜。李永隽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充满好奇,将游方送出云踪观大门,小声问了一句:“兰德先生,你究竟要在这观兰台上做什么?”
游方微微一笑:“到时候你来,不就知道了吗?请放心,总之不是扫兴之事。”
听见“扫兴”二字,李永隽的脸色不由自主微微一红,带着歉意道:“我没有召集叠嶂派众弟子在观兰台迎候,就是恐扫了兰德先生雅致,没想到我永秀师兄出言莽撞,请您千万不要计较。她可能并无恶意,只是不通人情,心狭口快。”
游方不禁噗嗤笑出了声:“计较?我行遍江湖什么没见过,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然后又一指遥对观兰台如兰花盆景般秀丽的远峰道:“我是来赏风景的,如今风景就在眼前。有些小插曲的话,或可更成佳话,只看心中是否真有雅意。”
李永隽有些疑惑也有些期待的回到云踪观中,随即打电话通知了东来宫的郎继升长老,说兰德先生已直登观兰台拜山。郎继升吃了一惊,赶紧说今日就请兰德先生在观中东院好生歇息,明日他将率众弟子到云踪观拜见。
李永隽的接着语气很平淡的提到孟永秀出言无礼失仪,将受责罚。郎继升又吓了一跳,急忙追问经过,然后道:“你身为云踪观代守住持,罚她是职责所在,我事后还会责问弟子。”
这天的清修午课,李永隽很有些心绪不宁,忍不住在想兰德先生究竟在外面干什么?等到日落时分,夕阳在峰峦起伏的天际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出岫轻云飘荡在观兰台外,洁白的云朵也染上了落日的颜色,群山环抱的幽谷中一片云蒸霞蔚。
孟永秀被罚禁足于西院思过,免得兰德先生看见她碍眼,李永隽与静尘、静羽走出云踪观大门左右环顾,随即站定身形看着观兰台东侧,不由自主出齐声的惊叹!
游方下午干什么了?他在观兰台东侧建了一座竹亭。在人家地盘上私搭乱建盖个棚子,通常是很令人反感的行为,但是换一种情况,假如所建之物既美轮美奂,又能与山水灵枢完美相融,而且精妙的嵌入风光美景之中,让人一眼看见就觉得——此亭就应在此处,此处就应有此亭,其用心幽致已是极境。
那么无论是谁,都只会出由衷的赞叹!
这可不是随便搭建的一个亭子,亭有六柱,柱高丈二,每根柱子下端都有从山中信手取材加工的石础,既稳固又显轻盈。六角亭的每根柱子之间相距六尺,东西两个正向是前后门户,而南北四个侧向有亭栏,编竹而成美人靠的造型,可倚栏而坐也可凭栏远眺。亭高丈八,双层六角直挑棱檐。
竹亭通体呈青翠色,均匀洒布着天然形成的金黄色条纹装饰,座落在观兰台东侧地势较高、较平的整体山岩上,也是恰好是穿出叠嶂大阵走向云踪观的路边,在此刻云蒸霞蔚的落日景色中,宛若碧玉纹金的仙境琼阁。
附近山中特产一种金玉竹,杯口粗细,通体碧翠如玉,竹竿上却有一道小指粗细的金黄色竖纹,节节交错分布。
游方在山中削竹为器,不用一根钉子或绳子,梁、柱、椽、檩的结构完全按照斗榫卯接的古典营造法式,阑干则用细竹枝和竹片以竹艺编织穿接的手法,从午后到日落短短的时间内,便已将竹亭建好。
游方正站在竹亭前,左边是镀上落日金辉的葱翠山峦,右边是映染夕阳霞光的飘云幽谷,他面带微笑说道:“永隽道友,兰德建亭一座,邀您在此共赏青城幽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