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在庄子里的时候,白翊岚要约她晚上偷偷出来,也是直接留这样的小纸条给她。
只见白翊岚在上面开篇就写了他之所以写信过来,是因为他跟着他师父并没有回师门,而是往着更南边去了,怕十二师兄若是回去在师门里面见不到他们会担心。
他语句简短,三句两句说完这件事,便开始问起了问题。
他问宝意是否安好,问宁王的东南不祥可破解了,又问谢易行在秋狩上是否大放异彩,接着笔下一顿,在纸上留下墨点,才又问宝意身边最近可有出现什么人。
宝意看着这一句,感到脸上烫。
白翊岚这还真没有打算给她看,就是写给自家师兄了,所以在这信里什么他都问得详尽,在师兄面前也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
宝意将这明明不是写给自己的,但是却通篇在提自己的纸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之后,才寻了个空的瓶子,把它装了进去。
这纸张非常薄,折叠起来也不过这么一些体积。
十二显然是不会把它要回去的,宝意想了想,就直接带着它进到了玉坠的空间里,然后在荔枝树下找了个地方,把这瓶子放好。
这空间里时间不前行,纸放在这里不会泛黄也不会霉,放多久就能保存多久。
站在荔枝树下,宝意一抬手就能摘到正新鲜的荔枝。
她看到荔枝,又想起白翊岚,忍不住抬手摘了两颗剥了吃。
荔枝甜蜜,让宝意吃得都忍不住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之后,她才去湖心的泉眼,用那干净的酒壶装了满满的一壶水。
别庄的温泉不在后山,而是直接引了下来,在园子里做了几个池子,还分了两处。
左边的院子有一大一小两个池子,右边那边有一个大池子。
在院中休整了半天之后,宁王他们就去了有两处温泉的那一边。
宝意不能跟着去,所以把灵泉一整壶都给了三哥带去。
水汽缭绕的温泉池边,鼻端闻到都是淡淡的硫磺气味。
宁王忍不住对儿子感慨:“过去你祖父还在世时,我也常同他一起来。”
那些用来掩人耳目的药材,都已经放在了小的温泉池子里。
小池可以容两个人在其中自由活动,宁王从前来这里,也是在小池先泡了,再去大池里。
他看着那些药材,有些浮在水面上,有些沉到底部。
硫磺气味里因此带上了一丝药香。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在旁说道,“王妃准备的都是上好的药材,老衲搭配这一池子药浴,有强身健体之效。”
宁王点了点头,自去宽了衣才出来。
他的体魄健壮,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有病之人,等到再出来,见到自己的幼子手上拿着一只酒壶,宁王还笑了起来:“行儿,现在就喝酒,未免也太早了些。”
谢易行拿着酒壶晃了晃,对父亲说道:“这里头装的可不是酒。”
里头装的不是酒,莫不是灵泉?
宁王想到那一日,他拿出那么一小瓶都足够金贵,这么满满一壶,又作价几何?
谢易行看向了空闻大师,空闻大师已经备好了金针,对他微微颔。
他于是来到了父亲面前,把酒壶递给了他:“喝一大口。”
宁王依言接过这装着灵泉的酒壶,朝着里头望了一眼,然后拿了起来,凑近了唇边豪饮一口。
这纯粹的灵泉喝起来口感跟山泉水无异,甘甜清冽。
不过这一口下去,就有种强烈的清爽舒神之感。
谢易行望着父亲:“父亲感觉如何?”
宁王沉吟片刻,道:“没有感觉。”
然后将酒壶递还给了儿子。
他喝掉这么一口,里头还剩下好几人份。
谢易行接过了酒壶,想着妹妹方才叮嘱自己的要喝足分量,只想若是这一口不够,等回头再让父亲喝一些。
他先前看着宝意拿出这么大一壶灵泉来,也是同宁王一样感到意外。
现在按照宝意说的,这灵泉喝下去之后,需要一段时间才会起作用。
宁王大可先去温泉池子里待着。
宁王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自池边的台阶进入了那放了许多药材的温泉小池中,然后靠在了边缘。
空闻大师在岸上道:“王爷感觉如何?”
宁王还未开口,从这园中就起了一阵凉爽的风,稍稍吹散了水雾,露出周围精致。
浸在池中的人抹了一把脸,笑道:“倒是有几分因祸得福,偷得闲暇之感。”
能够在这时还说得出这种对话的,也就只有他了。
谢易行与空闻大师都在池边的椅子上坐下,等着灵泉生效。
等待的时间颇为枯燥,仿佛隔了许久才过去半个时辰。
谢临渊房中,宝意也在二哥的床榻前等了这么久。
他们这一定下来,就把闲杂人等都摒退了。
空闻大师跟三哥在温泉处陪着父亲,宝意就在这里陪着二哥。
窗外光线渐渐油强转弱,躺在床上的谢临渊睁开了眼睛,一时间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他动着嘴唇,出了声音:“水……”
宝意一听,立刻便去给他倒了水,然后把杯子端到了他面前:“二哥,水。”
这样躺着喂他会倒出来,也会让谢临渊呛到,宝意于是坐到了床边,然后单手把哥哥扶了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给他喂水。
这水里依然是掺杂着少许灵泉,谢临渊喝过水以后,宝意又把他慢慢放回了枕头上,问道:“二哥饿吗?想吃东西吗?”
谢临渊还未说话,宝意就见他的鼻端又缓缓地渗出了血。
因为他现在平躺着,所以那血不是像他站着的时候垂直流下,而是朝着他的脸侧滑落。
宝意忙用自己的手帕为他擦拭,还把手帕按在了他的鼻端。
谢临渊昏睡了一整天,现在有了精神。
他被堵着鼻子,望着妹妹,嗡声嗡气地道:“这是在哪里?”
宝意迎着他的目光:“我们在祖父的温泉别庄上。”
她同谢临渊解释了,如今是空闻大师陪着他们一道来,想了个借助温泉来药浴的温和法子,解他们身上的病症。
“我们?”谢临渊在妹妹的话里捕捉到这个词,立刻挣扎着要起身,“宝意你也……”
“没事。”宝意按住了他,“我没事。”
别说是现在,就是在平时,两人的力量正面对抗,谢临渊也不一定比得过妹妹。
他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简直怀疑人生,还听妹妹安慰道:“有空闻大师在,一定能够治好二哥你,治好爹,也好我们的。哥哥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我去为哥哥做点吃的。”
宝意说着,就拿起了他的手,让他自己按着手绢,接着起身出门,准备去小厨房亲手做些好克化的食物。
三哥跟空闻大师在温泉处陪着父亲,也该吃些东西了。
宝意出了门,略一抬头,确认了十二师兄藏在在梁上的身影,放心地收回目光离开。
温泉池子旁,谢易行跟空闻大师关注着宁王的变化。
在过去的半个时辰里,他的脸色渐渐从苍白变得红润,或许是因为在这温泉中热气蒸腾,又或许是因为方才喝下去的泉水起了作用。
空闻大师为宁王把了一回脉,见脉象比先前稳健,没有任何问题,但除此之外,那灵泉好像也没有显出别的效果。
他返身回到座椅旁,对谢易行说道:“再等等。”
又隔了片刻,谢易行在池边坐直了身体,叫道:“大师……”
空闻大师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看向宁王。
只见原本神色平静,仿佛在这温泉中要睡着的宁王现在呼吸悠长,彻底进入了睡眠状态。
而在他被这温泉的热气熏腾得呈现出了健康血色的身上,正在肉眼可见的有黑色的脏污物质从肌理里渗出来。
宁王的肩膀以下都泡在水中。
在水下,这些黑色的脏污从他的身上一冒出来,就被温泉水给冲洗掉了,再加上池中又漂着药材,所以底下不容易看出这样的变化。
可是在宁王肩膀以上的部分,就任谁都可以看到这些脏黑的物质从他的脖子、额头等地方冒出来。
这脏污渗出的速度颇快,令在池边都不由得站起了身的两人都想起了佛家典籍记载的洗经伐脉,脱胎换骨之象。
得道高僧修行到高深之处,身上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身污垢脱去,留下金身玉骨。
空闻大师看着这一幕,眼中的光芒再三变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谢易行得的灵泉不是解毒圣物,甚至不是针对这些毒素有任何的消除效果,而是可以让人洗经伐脉。
“人在刚出生的时候,身体是最纯净无垢的。”空闻大师说道。
可是随着年岁渐长,摄入五谷杂粮,无论是生病也好,受伤也好,中毒也好,体内的杂质都会越堆越多,最终对人造成损害。
如果将死也看作是一种病症的话,那就是在人体内的毒素杂质积累到了极限,身体没有办法再自我修复。
“……而这灵泉,可以将体内的杂质驱逐,让身体恢复到无垢状态,自然百毒不侵,百病消除。”
宁王年纪已长,这些年来除了这次中毒,还有几场大病,更受过几次重伤,所以这洗经伐脉的过程持续得比宝意久。
而在中间,空闻大师见速度慢下,又让谢易行再取了灵泉来,喂了宁王一口。
片刻之后,这洗经伐脉的过程终于结束,宁王也从深眠中悠悠醒转。
他一睁开眼睛就感到身轻如燕,神清气爽。
这是……起作用了?
他从温泉中抬起了手,握紧了拳,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奔涌的力量,对岸上望着自己的空闻大师跟幼子说道:“起作用了!这起作用了!”
谢易行跟空闻大师看上去却并不意外,他们这样的反应,倒让宁王感到有些奇怪。
……自己身上的变化这么明显吗?
“爹。”谢易行轻声提醒他,“你的脸……”
宁王:“?”
他一伸手,用还湿着的手掌在脸上一抹,然后放下来一看,就见到手上都是脏污。
宁王:“……”这确实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