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种华夏出产的感冒用药这么有效,其中一些比较有心眼的老外,还买了十多盒速效感冒片,准备归国的时候带回去,国外更是经常爆大流感的,这叫有备无患。
就这样,刘青山已经悄然把种子播撒下去。
他坚信:只要有种子,早晚有一天会生根芽的。
而老百姓议论最多的,还是夹皮沟制药公司:以前也没听过还有这么一个制药厂啊?
很快就有报纸帮着民众解惑:原来这个夹皮沟制药厂,就是著名的十万元村,夹皮沟建立的。
人们终于把这两个夹皮沟联系到一起:难怪能成为十万元村呢,连制药厂都有。
反过来再琢磨一下:十万元村生产的药,当然是好药!
事情就是这么神奇,刘青山给制药厂准备的广告,还没等到在电视里开播呢,制药厂就已经声名鹊起,效果比广告还强呢。
搞得贺敏都打电话向刘青山询问:那广告还播不播?
制作广告,其实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电视台播放广告的费用比较多,今年又比去年提升了不少,黄金时段,已经将近百万。
既然拍了,那就播吧,不过也不用非得抢好时段,一般的就成,这个比较便宜。
正好趁热打铁,再宣传一波,夹皮沟制药也就稳了。
这些纷纷扰扰的,并没有太影响刘青山,他顶多就是最后拿个主意。
那天早上,在送走了威尔逊和汤姆之后,刘青山就领着两个妹妹,跟着母亲出,去母亲原来居住的弄堂寻访。
地点也在徐家汇,所以也没坐车,一家四口就慢慢溜达,主要是林芝,一边走一边寻找从前的回忆和影子。
这时的沪江,住房实在太紧张,因而弄堂也显得格外拥挤和狭窄。
昨天去外滩,刘青山甚至还看到了非常神奇的一景:情人墙。
其实就是一段江堤,几里地长,到了傍晚,墙边全是情侣,足有数千对儿乃至上万对儿。
彼此之间,就隔着几厘米的空隙。
也不知道说悄悄话的时候,两边的人能不能听到?
造成这种奇景的原因,就是当时住房紧张,家里就十几平米的地方,好几双眼睛盯着,哪有你们谈恋爱的空间?
到了傍晚,公园也都关了,也不能总轧马路数电线杆子吧。
正好江堤这边环境和风景还算不错,往情人墙上一靠,一边欣赏江景,一边谈恋爱,还挺浪漫的。
只是后来,这段江堤被改建,情人墙也就不复存在。
所以为了留点纪念,刘青山还悄悄拍了几张照片,都是远景,看上去确实壮观。
……
走在弄堂里面,还有一股怪味,叫老四老五直皱小鼻子。
很快,刘青山就现了一处小便池,这大夏天的,难怪味道这么冲。
而且不仅如此,各家各户门外,还都摆着大木桶,晚上起夜,全都往这里边排泄,早晨起来再倒进公厕里面,你说能有好味儿才怪呢。
抬头望望,上面的电线就跟蜘蛛网似的,还有各家晾晒的衣服,随风招展,就跟当年的万国旗似的。
今天恰好是星期天,弄堂口可以看到扎堆的孩子在玩,大热天的,小男孩还光着小膀子,滚着铁环从眼前经过。
小姑娘也有跳皮筋跳格子的,看到刘青山他们一行人,都仰着小脑瓜看。
刘青山还听到她们小声议论:“她们肯定是港岛那边的人,真洋气。”
“会不会是回来寻亲的,要是我家有这样的亲戚就好啦!”
这些年,不像前几年了,以前要是家里有海外关系,那就等着挨批斗吧。
现在要是有海外亲戚,回来一趟,那家里就抖起来了。
林芝也听到了小娃子们的议论,就停下来,俯身用当地话,慢声细语地说道:
“我们不是港岛人,我以前也住在这里,这次是回来探亲的。”
刘青山看到,母亲的眼角,已经微微有些湿润。
或许是从这几个小姑娘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吧,没准就在这个地方,几十年前,母亲也和小伙伴一起跳皮筋……
在一棵大树旁,林芝停下脚步,她轻轻用手抚摸着斑驳的树干,眼泪终于簌簌落下。
刘青山抬头望望,前面是一个悠长的里弄,透着几分古朴,古旧的墙壁上,还写着残破的几个大字“康乐里”,字体还都是繁体的呢。
就是这里了吗?
刘青山一手一个,拉着老四和老五,不叫她们去打扰母亲的追忆。
林芝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然后脸上绽放出微笑。
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迈开步子,向着康乐里里面走去。
刘青山一见,连忙跟上。
可能因为是休息日的缘故,弄堂里面格外拥挤,摆了一大溜洗衣机,全都在那轰隆隆的洗衣服呢。
毕竟是大都市,别的地方,还真看不到这么多的洗衣机。
看到刘青山一行人,那些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妇和婶子大娘,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当然,其中也有少数的小男人,沪江男人,还是非常顾家的。
这个顾家,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就是比较怕老婆。
而林芝的脚步,则越走越快,穿过一台台的洗衣机,然后,她的脚步猛然停住,身躯也突然一颤。
迎面,正有一辆老旧的木头车,吱吱呀呀地摇过来。
木头车应该是自制的,下面四个简易的小轮子,上面有个车斗。
一个须花白的老人,坐在车斗里,两手摇着车把,带动链条,嘎吱吱地行进。
老人上身穿着个破旧的白背心,下身是个用裤子修改的大裤衩子,露出的双腿干瘪。
他的脸上满是皱纹,仿佛岁月的刻刀,刻下了一道道年轮。
双目茫然,缺少生气,双手机械地摇着,仿佛在摇动岁月的车轮,缓缓驶向生命尽头。
林芝终于忍不住,紧跑几步,冲到小木车前面,伏下身子,和车里的老人齐平。
她眼泪滚滚而下,嘴唇一阵翕动,好半晌,这才出声:
“阿爸,我是囡囡,囡囡回来看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