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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王府,数名三品以上大臣不约而同的来到王维仁家中。
“辅大人,太上皇难道连您也不肯接见?”
王维仁当了十年辅,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此时来的,都是以他为绝对中心的大臣。
在这个皇帝新丧,重新划分皇权的敏感时候,他们更需要紧跟一个人的步伐,以免行差踏错。
王维仁摇摇头,“太上皇身边的内监说,太上皇需要静养,朝政之事让我等自行裁决,若是意见相左,便去询问靖王和太师……”
“这?”
大臣们听了就惊异了。
太上皇荣养了十多年,不想问政事很正常,让他们去问太师也寻常。
毕竟太师和太上皇君臣相得,最能知道太上皇的心意。
但是问靖王……
说实话,虽然靖王在这一次秋猎和二皇子的叛乱之事中,表现的令许多人感觉惊艳。
但是,他毕竟太年轻!
而且,关于他的身份,还是太上皇单方面宣布,事后也未曾做出任何细节说明。好多臣僚,对此还是心中有些疑虑的。
难道,太上皇真的有意要扶持靖王?
于是,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一人道:“不然。如今朝廷连番动乱,太上皇也被陛下……”
此人差点说漏嘴,见王维仁冷眼看过去,才立马转换话头:“太上皇也被刺客所惊,龙体抱恙,宗室之中,太上皇一时没有可信重的人选。
正好靖王虽然年轻,但是天资过人,办事也得太上皇心意,所以才暂时倚重于他。
若就此说太上皇有意立靖王继承大统,未免太过于主观臆测。
就算靖王的身份没有疑虑,诸位也别忘了,当年义忠老王爷,可是带兵逼宫,最后落得个自刎身死的下场。”
因为大家都是自己人,除了关于景泰帝的秘密不能公开,其他话,倒是没有太多顾虑。
他这话,也得到许多人的认可,大家心中没有那么慌了。
毕竟,要是太上皇真的已经选中了靖王,他们现在就不该在这里讨论这些了。
怎么去攀附靖王,以至于不成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牺牲品,才是最重要的。
“若真是这样,那诸位觉得,太上皇心中真正属意的人会是谁?”
另一人问道。
“老夫觉得,当是忠顺王爷了。
毕竟太上皇一十三子当中,如今也只有这位了……”
一人接道。
他的话,令大家有些沉默。
景泰帝在时,他们这些朱紫大臣对于忠顺王可是一点也不待见的。
也是,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母亲身份低贱,本身风评偏差,甚至连爵位也低于正常皇子的皇子龙孙。
要不然,当初杜安樘和北静王等人,也不会轻易就将忠顺王的监国大权剥去,而没有朝臣反对。
但是如今景泰帝一死,他们回过头来才现,原来这位爷,居然成了太上皇的独苗苗?
“咳,就算二皇子谋逆身死,陛下不是还有一子么?
虽然四皇子母妃只有贵人的位份,但到底是陛下现在唯一的皇子,诸位为何对其避之不提?”
一个人耐不住,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有这个疑惑的,并不止他一人。
他们,都是不知道真相,或者猜到当晚的兵变乃是景泰帝所为,但是不知道景泰帝的血脉问题的人。
对于他们的疑惑,其他人只是瞅了瞅,皆不言语,也不解释。
大家都是聪明人,见此,也知道必有隐秘内情,不敢多问。
七嘴八舌的说了半日,连宗室一些名声好的王爷大家都猜过了,还是没有一个固定的头绪。
于是,他们终于将目光瞧向王维仁。
“不知辅大人觉得最有可能继承大宝的是何人?我等皆奉辅为尊,还请辅不吝赐教。”
王维仁面色沉俊,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但是见大家的目光看来,他还是道:“吾等在这里闲猜也无意义,太上皇究竟属意何人,只有太上皇他老人家自己清楚。
不过我想,如今这个时候,太上皇他只怕心中也是难以决策的吧……
值此关乎大玄国祚安危的时刻,吾等作为朝廷柱石,自当为国分忧!替太上皇排忧解难。
策立新君虽然是太上皇一言之事,吾等却不能任由太上皇陷入两难之境。
所以,老夫想请诸位回去之后认真想一想,然后将自己的想法写成奏疏,待明日的朝会上与诸位臣工共同商议。
不然,国朝大政总是吾等自行裁决,或者去询问靖王,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诸位以为如何?
王维仁这番话,可是说到大多数人心中了。
是啊,要是太上皇拿不定主意,这种天大的事,不正该他们这些臣子为君分忧的么?
而且,共举新君这样的大事,可不是每一朝都能遇到的,想一想,都能令人心潮澎湃呢!
试想,皇帝都是他们推举出来的,是多光荣的事?以后当臣子,是不是也轻松多了?
却也有人道:“只怕有些不妥,太上皇御极多年,一向乾纲独断,我等这样贸然劝进,只怕有触怒龙颜之危……”
此话一出,有人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王维仁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行的是端端正正的大道,就算有所危险,我等食国朝俸禄之人,又岂能退缩。
况且太上皇仁圣,只要我等一心为公,相信他老人家也绝不会因此降怒于我等。”
“辅大人言之有理,国不可一日无君!
就算有些微风险,国朝养士,岂非正当得用于危难之时?
吾等原听辅差遣!”
那人还待说什么,旁边自己的好友却与他打了眼色。
他只能将心中疑虑退下。
在王府中商议了良久,大家制定好行事章程,这才尽欢而散。
兵部侍郎赵悌出了王府之后,忍不住对自己的好友抱怨:
“济德兄,就以此前的情况来看,太上皇心中最可能的人选,还是靖王爷才是,为何辅等人却执意视而不见?
咱们如今贸然劝进,万一要是太上皇心中另有谋划,岂非是取祸之道?”
好友却是神色平常,他叹道:“你可记得,辅曾经公然批评过的山东举子,还将其落榜,责令其反省三载?”
赵悌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好像是那个妄评朝政的年轻解元才子,叫做顾鼎臣的……”
“那人,早已被靖王收入府中听用……”
“额,济德兄的意思?”
好友继续道:“还有,你可知道,靖王当日带兵平定了二皇子之乱,进城之后第一件事做的什么?”
“不甚清楚。”
“靖王深夜造访宗辙府上,以极高的礼遇,请宗辙出府总理政务。”
赵悌脸色一变,他终于意味过来一点了。
靖王亲近宗阁老!
宗阁老,可是辅之下权力最大的一个阁臣了,若是这样,难怪辅……
他觉得有些惊心了。
好友却道:“不过此等事无关我等,明日朝会,你我谨言慎行便可。”
“济德兄言之有理,愚弟受教了。”赵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