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说完,大头等人尽皆点头,不过虽在点头,对于长生的说法他们却并不完全认同,原因也很简单,在他们看来上天并不公正,如果上天真的公正,世上就不会有好人不长寿,坏人寿百年一说,也不会有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的说法了。
长生也知道大头等人并不认同自己的说法,而他也没有多做解释,不是他不想解释,也不是不会解释,而是天道涉及到天地玄黄和宇宙洪荒,讲说论述需要旁征博引,颇费唇舌,而眼下明显不是谈经论道的时候。
此前倪晨伊曾派人出去采买果品点心,众人喝茶交谈之时,丫鬟将收拾好的果品和点心送了上来,长生和大头倒是不饿,但杨开等人一路策马狂奔,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眼见果品和点心端了上来,便起身净手,各自取食。
就在此时,倪倬来到,众人见状急忙起身相迎。
倪倬并未故作谦和,随意冲众人抬了抬手,转而自坐主位,转头看向长生,“你们这次带兵过来,朝廷是否知情?”
“这些骑兵都是我们自庆阳收编的降卒,不在兵部编制之内,”长生说道,“不过自庆阳动身的时候,我还是派余一送了份奏折回去,告知皇上我要带兵过来。”
听长生这般说,倪倬这才放下心来,“你现在位高权重,很容易功高盖主,行事要越谨慎,要知道朝廷的清流文官被你们得罪了大半,文人善妒,必定记仇。你们常年征战在外,不在皇上身边,那些文官势必会向皇上递进谗言,挑拨离间。”
“大人提醒的是。”长生点头。
大头等人都是武举出身,属于不折不扣的武将,文臣武将向来不和,虽然长生没说什么,四人却是多有愤慨,大头率先开口,“这些文官就是一群坏事儿的娘们儿,正事一点儿干不了,成天就知道叽叽歪歪,玩弄心术。”
大头言罢,杨开接口说道,“这几年王爷清除阉党,肃清吏治,丰盈国库,擎天保驾,扫荡倭寇,护卫国本,战功赫赫,朝野上下有目共睹,皇上但凡还有一丝清醒,就不会听信谗言,无端猜忌。”
余一和释玄明正在吃东西,并未接话,不过二人的脸色却是多有阴沉,尤其是余一,由于钱钟林加害十方庵众人一事,她对钱钟林为的那些文官可谓深恶痛绝。
“你们可知道前段时间,有近百名文官联名向皇上上疏?”倪倬沉声问道。
倪倬此言一出,己方众人全都愣住了,长生摇头说道,“您也知道我们常年在外,不太关注朝堂的动向。”
“这帮家伙又在说王爷的坏话?”大头问道。
“你们也太小看这群文臣了,”倪倬说道,“他们诡计多端,阴险至极,知道你们屡立奇功,不得诋毁污蔑,便用了另外一种更加阴险的手段,联名上疏,极力夸大你们的功绩,只道你们是五行星宿应命下凡,要皇上为你们著书立碑,搭建生祠,接受百姓的祭祀和供奉。”
听得倪倬言语,五人愕然瞠目,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群文官竟然有此一举,这可不是迎风拍马,更不是歌功颂德,而是如假包换的捧杀,其结果只能是让皇上心里不舒服。
倪倬面色阴沉,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朝廷封了龙颢天为西川郡王,而此前龙颢天自封的是天王,有文官知道封龙颢天为西川郡王是你的主意,便恶意上疏,只道你之所以提议敕封龙颢天为西川郡王,是自己想要做天王,又说你功高盖世,几次救了皇上的性命,理应得此殊荣,请求皇上加封你为天王,配享黄麾玉辂。”
“黄麾玉辂可是皇上出行的规制。”余一皱眉。
“他们的恶毒远不止如此,”倪倬抬手东指,“还有文官上疏,移花接木,引汉事比今朝,只道汉时光武皇帝亦是星宿临凡,他们将你比作光武帝刘秀,眼下张真人已经拿下洛阳,而洛阳乃是光武帝定都之处,他们只道洛阳紫气夜生,帝王气象已现,张真人屯兵洛阳乃是为你日后登基做准备,你以为皇上亲往洛阳只为犒赏三军?实则不然,皇上是亲往察看,只为迁都洛阳,抢占龙气宝地。”
听得倪倬言语,长生如坠冰窟,他并不怀疑倪倬消息的真实性,因为周公公与倪倬私交匪浅,他与周公公交好也是倪倬引见,在皇上被掉包之后,他设法让周公公变成了忠君护驾的功臣,而今周公公已被皇上视为心腹,也只有周公公才能知晓这么多隐秘内情。
至于周公公为什么不将这些消息透露给自己,而是告知倪倬,有两种可能,一是自己与周公公接触较少,周公公没机会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周公公担心说了之后会引君臣冲突,周公公虽然是个太监,却是个明眼人,知道大唐此时全靠他在竭力死撑,万一他得知真相灰心抽身,大唐就真完了。
倪倬所说的这些事情都生在己方众人自姑婆山血战倭寇之前,想到自己浴血奋战所保护的朝廷官员对自己百般加害,想到自己肝脑涂地所效忠的皇上对自己百般猜忌,长生只感觉遍体生寒,满心悲凉。
“若不是济国公对朝堂政务多有关心,我们怕是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余一长长叹气。
“我关心的不是朝廷政务,我关心的是长生和与他志同道合的你们。”倪倬正色说道。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老爷,宋财来了,他让我禀告老爷,您让他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倪倬随口回话,转而看向长生,“将士们远道而来,多有辛苦,每人十两,只当为他们接风洗尘。”
长生本想出言推辞,却被倪倬抬手制止,“吧,他们此番前来乃是受你差遣,救我性命,与你我的颜面相比,五万两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