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不就是吗?
大江给指了,就叫林雨桐,“小林,这是省城农业局的米天娇同志,你带着过去一趟。”
林雨桐以为人家是有公事了,就笑道:“请吧,我带你过去。”
这人朝大江点头致谢,跟着林雨桐就往外走,“麻烦问一下,试验站是不是有个叫金元民的人。”
林雨桐看了这姑娘一眼,年纪不大,但明显是生育过孩子的,而且目测,她应该在哺乳期,孩子连半岁应该都不到。
她点点头,“是有个叫金元民的。”考虑到哺乳期的妈妈出门不方便,她先把人往女生宿舍那边带,好歹梳洗更换的,方便一些。
这么一走,道儿就有些远。
路上这女人一边看一边跟林雨桐搭话,“你们两个单位门对门,平时熟悉吗?”
这不像是问单位的事,倒像是关心四爷的生活。
因此,她没急着说话,只挑眉看过去。
这女人朝林雨桐一笑,“你是林雨桐吧?”
林雨桐就站住脚了,“你是来找我的?”
这女人点点头,“我先来找你了,跟你说点事。”
林雨桐找个树荫下,直接往田埂上一坐,拍了拍边上,“有事坐下说。”
她倒也不计较这个,跟着坐下来,跟林雨桐面对面,“你知道我吗?”
“别绕圈子,有话你直接说。”林雨桐有些不耐烦。四爷的记忆里,是这姑娘家里给订婚了,然后听了家里的安排一毕业就嫁人了。女方嫁人了,夫家还对原身有一些刻意打压的行为,这种事有什么要说的?
对方带着几分抱歉,“我打听了,知道你们订了婚,还要把婚事提前……所以我冒昧过来了。那个……我跟他真心相爱过,后来是因为一些阻力才没能走到一起。可三个月前,我丈夫去世了,我只有一个四个月大的女儿……我们之间的阻力已经不存在了,你明白这个意思吧?”
林雨桐:“……”你男人死了,你带着你男人的孩子找你前任男友的未婚妻,这是什么操作?
她皱眉看对方,“做人要厚道。”
对方脸上有些难堪,“我――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无耻。可人这一辈子,用心也就那么一次……”
正说着呢,她见林雨桐压根没听她说,而是朝着一个方向看。
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一个七分陌生三分熟悉的小伙子朝这边走来。近前了,他淡然的朝她点点头,然后问身边的林雨桐,“你这边啥时候能完?”
四爷朝这边来的时候估计没想到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谁,但走近了,一打照面还是能认出来的。
他假装没认出来,催桐桐回。
桐桐看了对方一眼,“这就走吧,也没啥事。”
四爷就伸手拉她起来,然后也没撒手,牵着她往家走,“看杯子里是什么?”
杯子里真有东西,林雨桐拿开盖子,瞧见里面的雪糕,都有点化了,“哎哟!打哪弄的?”
“矿上弄下来的,保温瓶里放的,赶紧吃。”
桐桐历来不爱吃这个东西,但好久不吃了,尝尝也觉得新鲜。这边才舔了一下,被甩在身后的女人就喊四爷:“天民,你认识我了?”
四爷转身,林雨桐没抬头,继续吃她的雪糕。
“我是……”
“你好!”四爷客气的跟她问好,“米天娇是吧?才两年不见,怎么变化这么大?要不是你出声说话,我还真没认出来。”他伸出手跟对方主动握手,“不是在省城工作吗?怎么来这里了?我们这边的试验站小,惊动不到省里吧?”说着就叫桐桐,“快别吃了,我给你介绍。这是米天娇,我跟你说过的,在农校是同学,还要好过一段时间。不过到底是年少,啥也不懂。”然后又跟米天娇介绍,“这是林雨桐,我们的婚期订在八月十五,想请你来,怕也不合适。团圆的日子正该一家子团圆才是,不好请你大老远的跑一趟。”
米天娇:“……”这客气与疏离的态度,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他抬眼再打量,好似人也变了很好,当年的少年是文弱的,是带着几分忧郁的。可眼前这个青年,身板健硕,眉目清朗,只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再不是温柔似水,反倒是深沉又幽冷。
被这眼神这么一看,她顿时一个激灵。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嘴上的客气就真的只是客气,那疏离也是真的疏离,那眼神不见波动,幽冷中带着不耐,想来,能好脾气的说这半天,已经是他的极限。
这一刻她羞臊的满脸通红,世事无常,祈求别人不变,这本就是极其荒唐的事。
她重新看向林雨桐,“不好意思,之前我失礼了。刚才我是逗你玩的,其实就是想看看试验站,顺便见见以前的老师和同学。”
林雨桐笑了一下,指了指路,“那边是正门,进去就是试验站。现在是午休时间,人都在,你去吧。”
米天娇对两人摆摆手,“麻烦你们了,再见。”
说着,转身就走。
四爷和林雨桐自然不会目送,两人也转过身,四爷举着雪糕递四爷嘴边,“你尝尝,味是不是特别淳。”
雪糕化了,流桐桐手指上了。四爷凑过去把手指上的添了,“甜!”
手上都是汗,能是甜的?
“要想甜,加点盐。”真的会更甜。
呵!
这事过了两人谁都没提,结婚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因为之前林大牛陆陆续续的给准备了不少了。像是被褥这些,都已经有了。至于衣服,肯定是大红色。至少得一件这样的上衣。可如今这红布,真不是那么好买的。因为旗帜是红的,所以很少有人选择穿红色的衣服,这样的布最紧俏,就是因为单位采购最多的就是它。
林雨桐还是借着单位采购的顺风车,叫人家多买了一些。那布料刚够做一件短款中袖的紧身小袄的。
八月十五的前一天,林爱勤林爱俭和林尚德来了。如今他们姐弟三个过日子,林爱俭的工资啥的都拿回家,大姐管家。林雨桐要结婚,三个人手里的钱呀票的都不多。林尚德在村里有工分的,夏粮下来了,生产队先不分粮食。谁家有需要,就跟生产队先借。等到年底了,从该分的粮食里扣。夏粮多是细粮,大家接了来,可以拿出去跟城里人换成更多的粗粮,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林尚德这次从生产队借了一口袋小麦,磨成面粉,也有三四十斤,都扛了过来,“估摸着客人要多,这些留着用吧。”
林爱勤又拿出一双偏带布鞋,“是我做的,试试,能穿不?”
鞋里面铺着一双非常精细的鞋垫,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林爱俭塞过来一个大红的丝巾来,“也给你陪嫁不起别的了。”
林雨桐就看林大牛,林大牛点头,叫把这东西都给收下。等人走了,他就道,“现在瞧着,也不是不知道好歹。人嘛,谁没点毛病?我将来要是走了,你跟元民也不能单门独户的过日子。他们总比别人强些。别人纵使心里啥都想的到,但别人犯不上来为你做啥。他们哪怕有想的不周到的地方,可为你想了,还做了,这就成了。”
待人宽些,别苛求,你就现,周围都是好人。
而四爷那边呢,先是金元宝过来,跟做贼似得偷摸的塞给四爷一个纸包,“拿着吧,别说我给的,别叫你大嫂知道。”东西扔下就走,“我是偷着来的,说是上茅房,再耽搁她该找我了。我先走,明儿一早我再来!”
人走了,四爷打开纸包,里面一叠一分钱的票票,总共两毛二,肯定是金元宝的私房钱,偷摸攒着的,都拿来了。
金元才拎过来半桶巴掌大的鲫鱼,“这个能上菜桌,留着用吧。”
他肯定是最近常去踅摸,然后把稍微大些的都养着,只为了送来好用的。
四爷都收了,结果早起的时候,杨建国来的最早,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包裹,“在门上挂着呢,我给你带进来了。”
包括打开,是一双布鞋。鞋里塞着一双新袜子,袜子里塞着十块钱,十斤粮票。不用问,肯定是金家的老太太昨晚上给送来的。
趁着大家都没起来,这边的东西赶紧收拾起来,用一辆车给拉过去,拉到林家的后院草棚下先放着。
什么仪式都没有,就是一对新人换上新衣裳,等着证婚人来证个婚就行。林家这三姐弟天不亮就过来了,随后金家老三来了,骑着自行车,后面捎带了一蛇皮袋子的粮食,偷摸的叫四爷,“赶紧的,叫人搬进去。”
正说着话了,金元才和金元宝也来了,都没说话,但手上却利索,两人一抬,就往家去了。
早起来帮忙的人一瞧,心里就有谱了。别瞧着平时不亲密,可真有事了,还是认亲的。这不,老四和四丫凑成一对了,相当于把林家和金家绑在一起了。说起来,这不都是亲的吗?
七妮像是当家的大嫂似得,在厨房指挥呢,还说林爱俭,“你别瞎跑,帮着盯着,别把啥都抛费了。”
林爱俭没跑,在灶膛前跟小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呢。这两人不对付了十多年了,经历的多了,一来二去的,倒是交好了。
小美一个月前生了个闺女,说是早产了,给孩子取名小云,大名齐天云。跟了齐大友的姓,大部分人都以为那是齐大友的闺女。齐大友前面带的那个是个小子,叫天圣。
小美出来帮忙,齐天圣就跟着,吃好吃得到吗?小美嘴上骂着,“只长吃的心眼。”手里却把半拉子白面饼子塞给孩子,使眼色,“家去。”
这小子把饼往怀里一揣就往出跑,刺溜就跑了。
林爱俭就笑,“这孩子挺机灵的。”嗯!可机灵呢。
张寡妇不觉得孩子拿口吃的要避讳人,过会子来帮忙了,就朗声跟林雨桐说呢,“我家那小王八羔子,拿了饼子就往家跑。一进家门就从怀里掏出来往我嘴里塞,我一瞧,准是他妈给做了一回贼。我说着哪成呀?这小子说,吃我叔和我姨的喜饼呢,咋还不叫吃呀?”
林雨桐把人往里面请:“叫吃呢!咋还不叫吃呢?人呢!叫来吧。”
“吃完了不用请都来!”张寡妇笑着往里面去,跟扎堆的女人打招呼,“除了我家的,还有谁家今儿当了一回贼?”
大家都明白,人家这是炫耀家里的日子和睦呢,也跟着取笑了两回就罢了。
有人八卦的问呢,“今儿郭庆芬来不来?”
“我见老三来了,怕是她不来吧。”
“说了不来往,肯定是不来了。”
果然除了小一辈,不管是金家的老太太,还是郭庆芬都没露面。金胜利压根就没回来!好似下一辈来往那是下一辈的事,上一辈撒手彻底不管了。
客人是不少,但席面肯定不能这么置办。村里的人一家一个二合面的饼子,席面是设给原来的客人的。像是领导、老师同学这些。
叫林雨桐没想到的是,郭红英的父母哥嫂这回都来了。不仅来了,还带足了礼。暖水瓶两个,搪瓷盆子两个,牙缸洋瓷杯子各一对。这是非常重的礼了。
这事林雨桐只写信的时候告诉郭红英了,并没有去请人家父母,结果人家郑重其事的来了。一见林大牛就致歉又致谢,说了不知道多少亲热话。郭妈拉了林雨桐,“红英打电话来,说是本来要请假回来的,结果有任务暂时又回不来。叫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你说你这孩子,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言语呢?”
“想着叔叔忙,没好意思打搅。”她站在这边寒暄。
这些客人都是要留下来吃饭的客人。
中午十二点,别管还有没有人来,这婚礼都该举行了。
对着领袖像三鞠躬,这便又结为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