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真没听见呀!
背后再怎么说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就是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憋着老大一把火。
转过弯来,就见学校外面的墙上顶风冒雪的靠着两人,一个是隔壁的金元福,一个是对门的张小美。
林家跟两家都不对付,她谁也没搭理,只当没看见,继续走她的。
张小美一撇嘴,“臭德行!”就跟谁爱搭理她似得。
金元福推了她一下,“骂谁呢?”
“又没骂你!”
“骂她也不行!”
“她是你谁――”
你他娘的说她是我谁?!
两人拌嘴的声音被风吹散了,林爱勤并没有听到。她到家的时候将半篮子枣先给姥姥收了,“都是土,洗都洗不干净,用前得用水泡着。”
这些不用你操心,“把药也给我,我给四丫煮!”
“她要自己弄,您别管了。我把我们那屋的小炉子点起来给她用!”说话又倔又硬,不知道又听了谁的闲话了,回来就不痛快。
晚上躺下了,林爱勤没做活,闷头睡觉去了,林爱俭才问了,“这又是谁欺负你了?你倒是去骂呀!每次都是这么着,怎么那么怂呢?你告诉我?是对面的张大美还是张小美,我明儿就去撕了她们!”
“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你倒是说呀!”
林雨桐躺着没动地方,静静的听着。
外面风声极大,带着呼哨,野的厉害。林爱勤探出头来,把今儿从外面听来的,一五一十的学给妹妹听。
“这是谁说的?”
老瞎子!
林爱俭这才不说话了,老瞎子眼瞎心亮,村里的事都少有他不知道的。说的也不能是瞎话!
两人心里做什么想法林雨桐不知道,她就觉得当真是兜头一棒子砸在脑袋上。
当然了,以后世的眼光去看,这玩意狗血的很。可放在当年那种情况,这种事不说常见吧,但也不至于叫人听了觉得跟戏文似得。像是建国后,到了七八十年代,还有那种拉帮套、套谷子的家庭呢,而且在某些地方人家还行程了一定的规矩。既然能成为规矩,可见有那么一段时间,这种形式的婚姻有多普遍。
要是这么一对比……大差不差的都是这种的,反正是剩下女人孩子,日子过不下去了,找个男人上家来,搭伙过呗!
不过是金家这个老太太心里的账本扒拉的更清楚而已。
那边姐俩沉默了半晌,都没说话。良久,林爱俭才说,“以后谁说什么都别听,爱说就说去!”
林爱勤好半晌才说,“我……我想应下之前妈给我提的那个亲事。”
啥?
林爱勤的声就带着点哽咽,“以前觉得妈挺那个的……现在想想,我大概齐明白妈的意思。她就是想告诉人家说,她不用谁怎么着……咱也个个都有出息过的好……妈是这个意思。妈提的那个婚事,我觉得行。大七八岁就大七八岁,也不是太大,对不?”
林雨桐这才接话,“什么亲事?”
姐俩这才现,“你没睡呀?”
没!
说亲事!
“妈给大姐找了个厨子,给公家食堂做饭的。部队炊事班里干过,上过战场……年龄大了些,说是七八岁,可瞧着不止,怎么也有成十岁的样儿。”林爱俭就道,“妈和姥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觉得厨子好。”
厨子……还是有正式工作的厨子,确实是不错了。缺衣少食的年代,找个厨子不愁吃喝。便是过些年政策好了,厨子也是手艺,就没见饿死过手艺人的。
林雨桐明白林美琴的打算了,大闺女给找个手艺人嫁了,小闺女在部队负伤立功这就是资本,回来就能换个有工作的商品粮身份,还顺道的把儿子的出路解决了。只剩下二闺女,有大闺女的例子在前,找个其他方面差点的,只要能保证闺女衣食无忧的对象,想来不难。
她心里一定是这么谋算的。
本来对婚事反感的大闺女,经过这事似乎是明白了当妈的心思了,或许是对亲爹那边不抱有任何期待了,所以,认真的考虑起婚事来。
林爱俭就又道,“要觉得行,这婚事我觉得也好。你大概不知道,隔壁那谁……估摸着也没那么大的本事的。他那小儿子金元民从农林技校毕业了,人家毕业的都分配了,都是县里的好单位,就他……毕业到现在了,听说分配的事黄了。你说,隔壁那谁真要有能耐,这事上能不找人?顾那边都顾不过来呢,能顾得上咱们?招工的事没戏!”
真不如嫁人来的可靠!
林爱勤翻身,没应声。
林爱俭像是怕她还不死心,就又道:“大姐你不爱出去闲聊去,不知道情况。半月前我去镇上的时候可听说了,李保田的闺女回来了,还成了领导。”
李保田的闺女?林雨桐心说,李保田她知道。之前不说了吗?金秉诚把闺女李胜男嫁给了李保田,这李保田比金胜男大二十岁。
这李保田的闺女是?
“是原配生的!”林爱俭就道,“我光是听人说,说李保田不是个东西,娶了后媳妇不要儿女。说是那儿子都比他后娶的老婆年纪大,那后老婆说他儿子偷看她洗澡,他就把亲儿子赶走了。那儿子叫李子山,女儿叫李子河,这两人被后娘欺负的离家了,离家后两人说是跟着队伍走了,后来李子山死在战场了,李子河说是嫁了个大干部……”
按照这个年纪算,这个李保田的闺女也都在四十上下,跟林美琴差不多年纪。
亲哥哥死了,嘴上不言语,心里必是恨的。
如今一身荣耀的回来的,大概说吧,真要给你们家穿小鞋,那就只能受着。
按照林爱俭的意思,四爷这个原身是因为被金胜男这个姑姑牵连,才没能被分配工作。
可四爷知道,绝不仅仅是如此。
他脑子里关于原主的记忆不多,但多少是有一些的。家里这些纷繁的往事他不记得,但是谁是谁他知道。印象比较深的是一个姑娘――是原身谈话的对象。
人家那对象家里不乐意,且家里给找的结婚对象家里更不一般,也因为那姑娘的高调示爱也知道了有他这么个人,然后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毕业分配,他给挂空里了。原因还叫他没法说,人家说他妈的出身不好,地主家庭。又说他父母作风不好,成亲之前,这小叔子和嫂子就干出有伤风化的事。有这两点,人家不用你就站得住脚。
这不,失恋、工作没有着落,因为家丑被人家这般羞辱到脸上,十七岁的少年把这口子窝在心里,说不出来也不出来,几天没吃没喝的,一下子就给病倒了。
睡到晚上才醒来,吃了一碗白面面条,下面卧着个鸡蛋,是个中年男人亲手捧给到他手里的。
他也没言语,接起来就吃了。才吃完,就被个中年妇人送上来一碗黑乎乎的中药,闻了闻,不是特别对症。先放着,凉了再喝。
炕那头还坐着个一头白的老太太,炕中间,三个大小伙子围着个箩筐正在玉米呢。
这家里啥情况,四爷看了一顿饭时间就看明白了。
金元宝和金元才管没露面的在西屋住着的‘大伯’叫爸,管自家这边的爸叫二叔。原身和金元福管屋里这中年男人叫爸,管躺着的那个叫大伯。可四个人都管中年妇人叫‘妈’,管老太太叫‘奶’。
这关系摆的还不明朗吗?分明就是一个女人先后嫁了两兄弟,给老大生了俩儿子,给老二生了俩儿子。
别的他倒是没印象,只想着,怕是家里穷。老大出事之后,直接叫小叔子跟嫂子搭伙过了。这种情况别说现在了,就是后世也不少见呀。
反正就是瞧着别扭。不过小一辈都不小了,原身最小也都十七了,十八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成家了各国各的日子去,分开了就成。时间久了,谁还念叨这点事呢。
郭庆芬摸了摸药碗,又递给四爷,“赶紧喝了。”
四爷接过来,皱眉喝了,那边郭庆芬又塞了一块红薯干过去,“去去味儿。”
四爷也接过来慢慢的嚼了。
郭庆芬坐在炕沿上,看在灶膛前卷纸烟的男人,“上次锁子兄弟上咱们家来,听那话的意思,你们车队也招临时工?”
金胜利半含混的应了一声,“跑车辛苦,这大雪天的说赶路就得赶路,车坏在半路上了,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真能遇见狼。他们哥几个都不合适,我应承了人家了。”
郭庆芬就道,“原指望老四工作了能挣一份钱,如今因着他大姑的关系,这工作也黄了。家里确实艰难!元宝都二十一了!佟家那边催婚了……咱家孩子不合适,佟家那个小子要是愿意,那不是挺好的,咱家省了彩礼了。你也知道,佟家七个妮,只八斤那一个小子,也都十六了。要不,你带着八斤,咱家……”
“那更不成了!”金胜利一点也不松口,“咱们知道危险,舍不得自家的孩子去,拿人家的孩子填坑?没这道理呀!这万一有个什么事,元宝不得落埋怨,他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我算过了,这些年攒下来的粮票布票也够,先紧着元宝用吧!”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可就给元宝张罗了。年前咱就得把媳妇娶进门来。”
这话一出,那边的哥三个你推我一下,你撞我一下,这娶媳妇还是比较害羞的事。
郭庆芬朝三人看了一眼,又扭脸问金胜利,“你应下了谁家?打算带谁家的孩子去?”
“老关家的小子。”
郭庆芬愣了一下就点头,“是关东呀!”
哦!“一个大队的,乡里乡亲的,那孩子五大三粗的,挺好的!”
谁也没太往心里去。
第二天一早,雪还没停呢,郭庆芬就瞧见老关和钱老师往林家去了。要是只老关,那还说的过去,是给林家的四丫瞧病的。可钱老师跟去做什么?
“开春了让德子去学校?”林美琴有了蒙,“这怎么话说的?”
学校都没学生,也不缺人呀。
“这不是还有卫生所吗?”老关就笑道,“咱们大队,除了我就只德子识得药材。学校不缺人,可卫生所需要呀!我一走,连个支应的人都没有。德子是久病成医,我说行别人就说不出别的来。回头县里有赤脚大夫培训班,我推荐德子去,上三个月回来就不一样了。我也年岁不小了,带他几年,自己就能干了。要不然,咱们大队以后连个卫生所也没有。”
林美琴心里一盘算,这虽不是正式工作,也没啥工资,在大队只能折算工分。可在卫生所干的,一天给算十个工分。清闲能养病,还能挣个壮劳力的工分,这是眼下最好的安排了。
去!一定去!
林雨桐在对面的屋子里听的真真的,把手里挑拣出来的药材放下,心里却道:这天下哪里有掉馅饼的好事?
还不定是谁在后面使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