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喝水的张思远,听谢云初问道:“听说张大人也是穷苦出身,当年家中遭了饥荒,卖了家中姐姐和妹妹才熬过来。”
张思远喝水的动作一顿,抬头朝谢云初看去。
“我还以为,张大人经历过饥荒,应当比任何人都知道什么叫做民以食为天!”谢云初语声徐徐,“我看过张大人殿试时的文章,能看得出张大人那时……也是怀揣着一腔热血,想要改变这个朝廷,改变这个世道,谁成想……最后竟然是张大人,将百姓们救命的粮食扣在了这太原粮仓。”
张思远紧紧攥着水杯,烛光照亮他因为疲惫红充血略显混浊的眼仁。
他说:“谢大人士族出身,自然是不明白,当人入了官场之后才现……一个人不是依靠满身顶天立地的浩然正气,就能无所畏惧,一路升迁的!”
张思远将水一口饮尽,将碗放在一旁,用手抹去唇角水渍,说:“正如谢大人所言,曾经我也想做一个清官,吊民伐罪一身正气,能千古留名!可……我是贫苦人家出身,父母和我妻为了供我读书,受了多少苦!科考之后我守选了四年,因着家中没有银钱疏通……一直轮不上我做官施展抱负!”
昏暗的戒律房内烛火摇晃,将张思远难看的脸色藏在幽暗之中。
“后来族里想办法凑了银子,让我有机会去了楚州做知县,可我的日子并没有因为我的清廉好起来,我妻为了贴补家用熬坏了眼睛,我的大儿子病了……我也没有多余的钱给儿子请好大夫,我儿子就那么没了!他当时都已经八岁了……如今要还在,应当比小谢大人大三岁,都说那孩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说到这里,张思远语声哽咽:“我娘撑不住走了,我爹病倒后也走了,我寒窗苦读数十年……耗尽了家中祖产良田,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我当个清官我对得起百姓,却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爹娘,对不起我妻……对不起我的儿子!”
“所以啊……我就誓!不想再过苦日子了!”张思远抬头看向谢云初,目光中带着强烈的恨意,“因为当清官没有用的……没有人会因为我是个清官就给我升官加俸禄!那些银子我不要……别人也会要,我还会被同僚排挤,何必呢?为什么要同自己过不去,小谢大人你说是吧?”
张思远盯着谢云初刚问完,就笑着摇头:“我说的这些,小谢大人是不会懂的,小谢大人的大伯是吏部尚书,又出身陈郡谢氏那样的大士族,又怎么会懂我们这种穷苦出身之人的心酸和悲哀。”
谢云初看着张思远,没有说话,起身要走……
“谢大人!”张思远唤了谢云初一声。
谢云初脚下步子一顿,转头看向张思远。
只听张思远道:“谢大人我见不到我那两个儿子了吧?”
“若是张大人想让两位公子活命,最好不见。”谢云初说。
张思远点了点头:“那劳烦谢大人给我两个儿子带句话,告诉他们……这辈子做什么,都别做官了!”
谢云初深深看了眼张思远,颔离去。
从戒律房出来,谢云初同差役交代:“看好了张思远,别让他出事。”
谢云初瞧着这张思远,似乎……是有些不想活的念头了。
“大人放心!”差役应声。
也已经一夜没合眼的于谦超,正在审刘洪,刘洪倒是个硬骨头,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粮仓是仓司沈文端负责,出了什么事应当去找沈文端,而不是来找他。
要不是谢云初叮嘱了第一天审,不要用刑,于谦超都忍不住要大刑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