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我就说他们不会服气。”
听完王晓的报告,张佳木一点震怒的表情也没有,当下只是环顾众人,抚着下巴上刚留的胡子,笑道:“你们看,我说的错没错?”
“是没错。”任怨心直口快,答说道:“那你看该怎么办?说真格的,人家抱怨的也有道理。总不能咱们就这么不讲道理把人一直关着,说实在的,办他们罪名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但好歹要有个收手的理由和做法。这样,他们让一步,不要碍咱们的事,咱们也不能太过蛮横不讲理,就把其中可恶的狠狠办一办,杀鸡儆猴,该放的,就全放了,恐怕也不会有太多人敢和咱们过不去了。”
“任怨的话,甚是有理。”刘勇也大为赞同,点头颔,笑道:“这阵子我不在,看来任大人老成长进的多了。”
以他的资历,倒是能这么夸任怨,换了别人这么夸法,反而不合适了。
这两人表态,众人也便纷纷表示赞同。只有一个孙锡恩,向来不在这种大政上表意见,他自己有想法,只会私下里想好了,再禀报张佳木裁夺。
有些不便禀报的,索性就自己想清楚了去做,好在,也没有做错过。就算真错了,他自己也认了。
眼前这件事,孙锡恩还没有想好,所以断然不会言,当下只是坐着静听罢了。
至于年锡之和陈怀恩两人都是文进士出身,这件事陈怀恩自觉要避嫌疑,不愿多说,而年锡之对张佳木了解的深一些,知道张佳木做事从来都从大处着眼,不会因为文官们和他过不去就来这么一出。
否则的话,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这样下去何时是个了局?
因然有不少人会因为畏惧而放弃纠缠,但文人的性子是死硬而认死理的,恐怕以后和锦衣卫公开冲突的也不会在少数。总不能有人一反对就抓人,时间久了,恐怕会越来越不能服众。而当皇帝觉得锦衣卫不是在为他办事,相反,却是在诛除异已的时候,那会子,恐怕张佳木自己的权势都会大受影响了。
“似是而非!”张佳木向着众人,摇头笑道:“你们哪,就是看不懂大势所趋。照你们的说法,用的是权术而不是制度,我向来的话,一件事要真办好了,没有制度是不行的。”
任怨道:“我看,几千年下来也没有什么好的制度,还是要靠教化……”
陈怀忠亦道:“治世之道,确实在德化,太保可以上书皇上,徐徐调治,以德化感育之,这样国家可以正气升而邪气降,则自然而然的就大治了。洪武、永乐和仁宣之治不远,国家还尽可恢复昂扬之气……”
“陈怀忠你是个读书人,”张佳木不等陈怀忠说完,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向着他道:“我来问你,自暴秦二世而亡,汉家自武帝之后独尊儒术,以孝治天下,以德育万民,算是以教化来治国了吧,不过,教化成功,而享国过三百年的,有没有?”
“这个似乎……”
“似乎没有,是吧?”
陈怀忠知道张佳木并不因言罪人,所以也不怕碰钉子,自己想了想,含笑道:“似乎是没有过。”
“这就是了。”张佳木斩钉截铁的道:“教化是要有,国家或民族,没有教化,没有伦理,不管怎么富强,都是无根之木。但是以教化代替制度,也是昏话,胡说。一个儿童,哭闹不休的时候,你和他说道理能说服,还是说道理的同时,再打他的屁股有用?”
这么比喻,众人都是失笑,不过,细思之下,说的倒也是极有道理。各人便敛了脸上笑容,默然点头。
“一条狗,在屋里拉屎,你们说该怎么办?”
年锡之思索着道:“是把它按在拉的屎边上,然后狠狠揍它一顿。要立刻就打,不能早也不能晚,不然狗不知道为什么打它,打了也是无用。”
“还要打的狠,”陈怀忠道:“不然的话,打了也没用。”
“三五次后,”这一次是孙锡恩悠然开口,“狗儿就不敢在屋中拉屎了,太保的意思,天下万民,有的时候和狗儿是一样的,纯粹的讲道理并没有用,所以要用打的制度来教育,这样才能收到效果。”
“狗儿就是万民,是官员,是百姓,而打它就是律法,我问你们,靠德化能叫狗不在屋中拉屎么?”
“但天下人并不是狗。”
“诚然,但律科远在万民之上,所以视人之视狗,而以律法视万民,这道理其实是一样的。”
“天子呢,是万民之中的一份子,还是律科?”孙锡恩在一边,冷冷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