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谢。”张佳木也不同他计较,举杯示意,直接饮了便是。
他这么谦和,孙小侯爷却是觉得大不过瘾,当下只向着张佳木笑道:“大人,听说王增王同知也加了团营总兵,贵下居然一步登天,真真是可喜可贺,小弟再敬张大人一杯。”
这话说是恭喜,其实是莫大的嘲讽。
这位小侯爷的意思也很简单,张佳木自己虽然位高权重,不过部下却要凌驾于他之上了。团营不比锦衣卫,那是挑选的京营精锐,一万多精锐和“老家”最少三万人归于麾下,这地盘可就比锦衣卫还大的多了。
当然,锦衣卫是皇家鹰犬,和京营是两码子事,亲疏远近不同。
不过,王增是锦衣卫都指挥同知,而又兼团营总兵官,还是驸马都尉,还是未来的靖远伯,这么多身份加在身上,风光可就比起张佳木来一点儿也不逊色了。
如果不是这样,锦衣卫上下也就不会那么吃味,进而对王增大为不满了。
当面这么一说,饶是张佳木不欲生事,却也是面露不悦之色。
这位小侯爷实在也是太不会做人。
其实他倒也不是针对张佳木一个人,王增也是和孙家张家一样的侯伯世家子弟,以前大家上树掏鸟窝的时候交情也很不坏,只是现在人家一步登天,自己还只能跟在老爷子后头持壶敬酒,心里的酸味酵成了醋,那股劲儿,怎么也压不住。
张佳木微微摇头,觉得也不值得火,只是沉声道:“小侯爷大约是有酒了,不妨去歇息一下,一会再来。”
“我可没醉。”孙小侯爷斜眼看他,心里的火苗一窜一窜的向上拱,他怎么瞧眼前这人都不顺眼,心里忖度着怎么叫眼前这人更难堪一些,正迟疑间,外头过来一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校尉,到得张佳木跟前,微一躬身,只道:“大人,曹指挥请大人出去一下,说是外头有些事请大人去料理。”
“什么事?”张佳木问道。
“说是有个姓曹的,叫什么曹福来的,特别来求见大人,看样子,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曹指挥也不大明白,还是请大人接见一下吧。”
“是他!”
张佳木霍然起身,双眼中已经神光湛然,他盯着那个校尉,问道:“人呢?”
“就在孙府门厅里头等着,曹指挥不敢怠慢,和兄弟们一起护着他,怕出什么乱子。请大人速速出去,赶紧料理此事。”
“我知道了!”
这里勋戚权贵虽多,但打起招呼来也很快。当下张佳木脑中思忖,是不是要把这件事告诉在场的英国公和阳武侯并驸马薛恒等人?
有他们一并出手,自然也是得很大助力,但曹家是否真的决裂,不能凭曹福来这么过来就可以确定。
就算曹家真的决裂,自己手中的力量也不弱,事后正好大权独揽,是不是需要人援手,也很难说!
急切之间,他按下初闻消息时的略许的慌乱,稍加权衡,自己在心里摇了摇头,只在心中暗道:“成大事者,需得冒险,今日得其助力,来日就得分权,助力反成掣肘,不妥,不妥。”
有一点,他也是见到了。忠国公石亨在掌权前,家中不过是指挥一级的武官世家,是侥幸在土木之变勋戚武臣伤了元气之后迅速冒起。
从景泰到当今两代皇帝对石亨等武官的重用和提拔,比如施聚和孙镗等人也在景泰和正统年间封爵,就是对永乐年间传下来的武官世家的一种抑制和牵制。大明列帝,就是喜欢玩大小相制,这一套已经成为祖宗传下来的心法秘决,人人都玩的很顺溜了。
皇帝心里的疑虑,今日自然也是他的疑虑。此事过后,锄灭曹家和石家就是他大权在握,是不是要有人出来牵制自己?
有当然是得有,不然皇帝也不放心,但这些人不能是在场的这些勋戚权贵们。他们原本就是百年世家,在军中的势力是根深蒂固,拼力压还都免不了被他们窜起来,这一次的团营复立就是明显的征兆。
要是给他们良机,立下大功,麾下再保举几千武官出来,势力一膨胀,自己这种寒门小子出身的权臣,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总不能再来几场政变吧?
思路一清,怎么处理就定下来了,当下张佳木神色不变,只是到各桌拱手致歉,口中只道:“得罪,外头有要紧的公事得去料理一下,且先失陪,一会再来敬酒赔罪。”
这么一说,各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小英国公向着张佳木笑道:“一会说好了大家投壶玩,你可别假托公事不来。”
“当然不会,”张佳木笑道:“公爷手段也很高明,下官早就想好好讨教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