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侯教子之时,石府里头已经闹翻了天。
外头的人形迹那么明显,石家的人也不全然是猪,当然是瞧了出来。
忠国公府也是京师头等的大世家了,家里出来一个三等奴才,在京师地面也可以横着走。
不夸张的说,石家普通的亲随伴当到京营里头去,百户把总也得跪着迎接,千户游击得笑脸逢迎,就是参将副将,加指挥佥事的三四品大员,遇着石府下人,也得稍假颜色,不然的话,这些小人回去告上一状,可真是不大能吃的消。
可现在堂堂国公府,一品武臣,京营总兵,一门两公侯的石府居然被围了个严实,外客不能入,内里的人一出来,就算上街买两头蒜,屁股后头也是能跟着几十号人。
这么一弄,石府上下已经是慌了神,石亨没回来时已经乱成没王蜂一般,上上下下来回的乱窜,等到了傍晚时分,石亨自京营校场折回时,一眼便是看出了府门外的不对劲。
不过,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石亨没有火,只是淡淡扫了几眼,便是叫人大开中门,自己负手昂然直入。
“公爷,下官家中还有一些小事要料理,这就告辞了。”
“哎呀,下官突然腹痛的紧,公爷,恕下官不恭,先走一步。”
“下官突然想起营中有要事没有料理清楚!”
“咦,下官头好晕……”
一进石府,平时那些跟着石亨鞍前马后的都督大将们一个个面如白纸,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一个个的都是站起身来,随意编些借口,然后忙不迭的告辞而去。
“一群混账,”石后侍立在一边,此时不觉破口大骂道:“看着风色不对,赶紧要置身事外么?就怕你们平素跟的太紧,这会子想去改换门庭,人家也不会收的。”
“唔,这话说的没错。”石亨平素脾气暴燥,家下人料想他回来必定会大雷霆,谁知道这位公爷居然是安之若素的样子,此时大马金刀的坐在椅中,喝茶养神,听到石后的话之后,石亨才点头肯,道:“他们都是些墙头草,就算这会子去换别人效力,人家也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的。”
“唉,”石后显得忧心忡忡的样子,一屁股坐在石亨身边,急道:“张佳木真是欺人太甚了,你看,我们府外这么多暗探细作,简直就是骑到我们头上来了。父亲,我看你该即速进宫,面圣辩冤,叫皇上约束锦衣卫,不要这么横行霸道的。”
“糊涂。”
石亨将手中盖碗重重一放,喝道:“没有皇上的允准,他敢这么做么?”
“公爷说的没错。”经常出入忠国公府邸,并且屡有献计,私下也被人称为石亨狗头军师的户部主事田厚插话道:“其来也渐,其谋也深,唉,对手现在是布局逼宫,公爷,我等危矣。”
石亨面如白纸,这位国公殿下,平素看着粗豪,大大咧咧,简直就是老粗中的极品。但其实此人惜命,爱身、谨慎、多智,如果身上优秀的因子大过那些不好的因子,他会是大明在徐达常遇春蓝玉之后的又一个名臣,将直追张辅等前辈,成为跨越永乐到正统景泰天顺的数朝名臣。
但他性子中还有残酷,暴燥,贪婪等坏因子,平时因为仗势凌人,不把人看在眼里,所以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样子,此时生死关头,或是最少到了荣枯关头,石亨性子里谨慎小心并且多智的一面,也是尽显无疑。
当初他跟着成国公等人为先锋,与也先部争战,但成国公等人殉国,石亨却是安然返京,返京之后,还能让于谦等人因其才而赦免他的罪过,并且重新为大将,佩大将军印巡视大同等军事重镇,并且总兵节制京营!
这样的人,虽然不是浮头滑脑的无行小人,但说他是一个耿直军汉,只怕石亨自己的牙齿也要笑掉了。
“皇上身边有小人啊……”石亨语意深沉地道:“现在是皇上不信我了,所以张佳木才这么肆无忌惮的来查我。诸君,何以教我?”
眼前留下来的,自然是他的亲信中的亲信。
若是普通溜须子的小人之辈,适才看看情形不对已经走了,此时留下来的,自然也是能够共患难的心腹,石亨倒也不必太装作了。
“公爷,”义勇后卫指挥邹叔黎道:“我看,不如调些军汉过来,把他们远远赶开,我倒不信,他们这些人能和正经的京营兵比?”
“说的是!”中军都督佥事杜清怒道:“俺那里随便调二百人来,也能将他们远远赶的撒开了去。就是公爷这里,随时也能有三五百军汉使唤,这些锦衣卫的校尉,就是皇上的狗,旺旺叫两声行,打起来,咱们一个打他们三!”
“正是!”有人摩拳擦掌的道:“小侯爷曾经给过那姓张的厉害,老实说,姓张的还算是有点本事,但他的那些部下,都是中看不中吃的货,坊丁无赖,能当得什么大用?公爷一句话下来,咱们就打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