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出来,时辰还早。
张佳木看看天色,无声地笑了一笑。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暗笑道:“此时应是召对内阁的时间,李贤必定会有所谏争,但是,想来是没有什么用的了。”
他自己伏笔在前,将两个巡抚的恶状先行呈递,选在皇帝对文臣大脾气,甚至是迁怒之时呈报上去,原本皇帝就对锦衣卫穷治文官大为支持,在皇帝心中,最可信的当然是宦官,当然,锦衣卫原本是排在宦官之后,但是有张佳木这个主官之后,锦衣卫的地位也不在东厂之下,最少,两者相差不多。
再往下,才是勋戚亲臣们,然后才是武臣,最下,才是文官。
皇帝懂得,治国非文臣不可。从他对李贤和彭时等人信任和倚重就能看的出来。称必称先生,待遇优厚,亲近处还在勋臣之上。
但也就是这种表面的功夫了,大明待文臣很刻薄,最少远在勋臣武官之下,皇帝只是用其治国,而不是从内心喜欢和信任,这种微妙的情感让文官们一直很受伤,最少,在大明中叶之后,文官对皇帝的攻击,还有联起手来对付宦官和武臣,就是明证。
“召内卫的人来,还有缇骑,保密,都叫来。”一入官署,张佳木便服去朝服,换上常服,入官室坐下之后,便连连令。
在他的命令之下,所有的锦衣卫主管都急速赶至,他们未必是高官,但是身处要职,都是锦衣卫骨干中的骨干,一个个都是张佳木的心腹,掌握的力量也向来是在冰山之下,这一次,看来大人是要运用了。
“我要派出内卫并所有部门的行动人员,”待众人坐定之后,张佳木劈头便道:“一则,加强大同那里的人手,那里现在才四百余人,远远不够,我要加强到千人,我要连石彪上茅房的时间都记录在册,明白么?”
薛祥道:“大同那里这么紧要,没有大员主持,我看,可以派孙锡恩去大同主持大局。”
“不错,”众人都大为赞同,点头道:“孙锡恩胆大心细,智计百出,可以倚重。”
“不行。”张佳木断然否决,道:“京师这里更重要,他已经加指挥佥事,我要叫他主持保密局,至于黄二,要叫他主持特科,李瞎子没回来之前,由他们在京师辅助我,我才可以放心。大同那里……”
他想了一下,指了一个坐在角落的矮胖子,对方也正昂然与他对视,张佳木笑道:“嗯,就是你,余佥事指挥。”
余佳在上次长街之事以后,因处事断然,也是加了佥事,升官之快,跟随张佳木的坊丁们算是独领风骚了。
但同时锦衣卫老人还有保定一系就逊色的多,此时一见张佳木又把大同这样紧要的地方交给了余佳这个坊丁出身的人,其余众人都是神色各异,当然,是嫉妒和不服的多。
“是,大人信任,属下一定好生办事,不负大人所托。”余佳性子沉稳,不象别的坊丁那么飞扬跳脱,虽然蒙爱重任,但也没有什么特别欣喜的表情,仍然是一派自然,起身行了一礼之后,答应下来,然后便又是安然坐下。
大同那里,已经经营数月,所有的邮传驿亭,还有不少官员武将,富豪大商,地主士绅,都已经在暗中收买利用了不少,光是可利用的大宅院选做基地的就有十余处之外,各部都在大同派有大量的人手,对驻军的情形,粮草囤积的数字,官员往来情形,武将的资料等等,都已经有了充足的人手去调查。
就算这样,张佳木犹显不足,在山西,还有宣府一带的人手都会往大同一带调集,甚至,已经混入草原的一些蒙古校尉也在打听大同一线的消息,这些人都分属各部,但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死盯着石彪。
“石彪这厮,人都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张佳木咬牙笑道:“他可是一颗臭鸡蛋,身上毛病之多,简直数不胜数。这两个月,他的奸事越来越多,皇上已经对他忍无可忍。忠国公也是明显失宠,我们再加一把劲罢!”
“我倒不懂。”刘勇问道:“大人已经知道石彪折辱代王,堂堂亲王,竟然当廷给一个总兵官下跪,此事奏报上去,皇上一定会震怒,岂不是一下子就扳倒了他?”
“光凭这个还不行。”张佳木摇头道:“皇上现在在等着石彪击北虏的消息,石彪也以为击败北虏可以固宠,可以一直留在大同总兵官的位子上。”
他向着众人笑了一笑,道:“这厮蠢极了。他要是打个败仗,我想他倒能留任一段时间。但皇上容忍他,只是因为当年土木之变的阴影极深,对北虏仍然有戒备和恐惧之意。等石彪痛击北虏之后,皇上心里明白过来,当然不会留这么一个人久驻重镇的。”
这么一说,众人才都是醒悟过来,不觉都是向张佳木投去敬服的目光。
“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刘勇也是笑道:“到那时,大人将他所有的不法情事一起奏报上去,皇上原本就有调任之意,再加上这些奏报,一定能扳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