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穆尘身后,是五六个身着灰色箭袍,脚穿芒鞋,腰系角带,戴着红缨圆顶大帽的劲装汉子。除了这一身衣袍外,身上鼓鼓囊囊的,显是在身体里穿着内甲。
在场的都是老江湖,彼此打量一眼,就知道两边都是硬手狠角色,彼此对砍起来,谁也占不着太多便宜,但后进来的,装备上就明显强出一筹了。
衣袍除外,事实上,衣袍和鞋子都是特制的,适合长途远行,耐脏,耐扯,轻便,放东西的暗袋也多,鞋子则是用特殊的草打成,垫以绸缎,这样费工费力做出来,当然不能和后世的登山鞋比,但在当时,用来攀山越岭,最轻便不过。
况且,当时也没有钉子玻璃什么的扎人脚就是了。
至于身上鼓鼓囊囊的软甲,也就是大明禁军正式的制式锁子甲,制工精良,一环套一环,防戳刺比板甲差一些,但防劈砍,箭伤,却是顶尖的一等一的好甲。
这样的甲胃,不要说普通百姓,就连普通的官兵一生也不要想见过几回。官兵的百户一级,才够资格穿着普通的铁甲,千户以上,才穿着扎甲一类,再往上,指挥将军们才能穿着山文一类的上等好甲。
至于这种锁甲,则是大明禁军极少数的精锐和武官才能穿戴,因为制作麻烦,环环相套,光是一套锁子甲费的功夫就已经足够制好几套普通的铁甲了,至于费的铁或是银锁甲,制作起来,花费的金钱可就是更多,更加昂贵了。
要是陈恭善一伙是在京师里呆的久了,见识多了,还能勉强认识或是知道这几人身上的软锁甲多么难得和昂贵。
可惜,他们终究只是一伙没见识苦出身的矿徒罢了。
除了内甲外,这几个汉子身上拿的兵器也全都不是凡品,刚刚两刀相格,苍火头的刀断,而对方的长刀一丝无损,钢口之硬,绝非凡品。
至于钢刀和甲胃之外,还有什么宝贝,暂且是瞧不出来,不过,在场的矿工们明显知道,这几个人,绝对都不是凡俗之辈。
“来,给各位好汉子见个礼。”
徐穆尘傲然而立,做了一个潇洒的手式。在他的命令之下,五六个大汉都是微微一躬身,虽是见礼,但警惕和防备的神态丝毫不减。
倒也不能怪他们,刚刚徐穆尘可是差点儿丢了一条命!
这几个人,都是保密局外派出来的精干力士,有三个是试百户的前程,其余几个,要么是总旗,要么也是小旗官的身份。
跟着徐穆尘出来,先头大伙儿还不是很乐意。一个长的俊俏的白面书生,有什么好跟的?虽然是进士出身,但锦衣卫是皇家特务,这么多年下来,和头巾们不知道斗了多少次法,有些年头,彼此一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非得斗上几场才过瘾。
现在这会好了,大人海纳百川,招致了这么个白面书生进来,大伙儿原本要么是好勇斗狠,要么也是非奸即盗,跟个书生出门办事,心里头怪不得劲的。
现在好了,几个月时间跟下来,徐穆尘的精细和博学已经教众人佩服非常,他的胆识,手腕,胸襟,耍弄这些矿徒于股掌之上,到得现在,谁还敢只以书生而视之?
众人如此,矿工们都是骇然变色。
这徐穆尘之前和他们打交道,都是一顶竹轿飘然而至,手中一柄折扇潇洒自若,根本不象个什么江湖大豪。
各人当年都是跟过叶宗留这样的大档头,算是见过世面了。但此时此刻,徐穆尘对属下的这种一呼百诺,这种威风豪气,确实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白面书生之所能为!
“你究竟是什么人?”陈恭善原本一心要和徐穆尘质辩,挽回自己在兄弟伙中的形象。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是明白过来,对方不是易与之辈,恐怕已经不是他这样的人对够对付的了。此人心思极为灵便,此时已经知道徐穆尘的背景绝不是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因而盘问起来时,全无威势,相反,却是声音颤抖,隐隐然有点害怕。
“管你是谁,”见陈恭善如此,王能斜眼睨他一眼,轻轻将这个伙伴推到一边,然后到站徐穆尘身前,正色道:“你害死咱们兄弟,不说个章程出来,今天就非得拼个鱼死网破不可了!”
王能身量极高,在明人当中是巨灵神一般的汉子,天气火热,上身连一件短褐都没有穿,光着膀子提着一柄朴刀,身上的胸毛又浓又密,加上一脸杀气,真的如一只洪荒凶兽一般。
徐穆尘虽是不怕,却也是轻轻笑一声,道:“王兄弟,你可真是一条好汉子。”
“说这个没用。”王能道:“咱们是直心肠的汉子。货识卖家,你要是真心要用咱们,现在你下马威也使了,咱们也知道你不是凡人,把前话说明白,撕罗清楚了,以后是叫咱们挖矿,还是当打手用,要是价钱合适了,卖命也成!”
说到这,王能手中朴刀往山劈上重重一拗,划出一长溜的火星,这个大汉厉声道:“要是说不清,就得吃我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