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从床上打了个滚。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凌晨一点。
“滴答,滴答。”
聒噪的秒针,一秒一秒地着声音。原本的白噪音,在此时的他耳朵里听来,都像鼓点般吵闹。
他又在床上打了个滚,抱紧松软的白床单,想把自己埋在柔软的床里。
他闭上眼,伸出手,捂住耳朵,不想听那些奇怪的声音。
……但没用。
四周的脚步声在不断响起,伴随着曲调诡异的童谣,好像有几十个小孩子在围着他跳舞唱歌。
只要他一闭上眼,就能看见血红的线条在眼前交织扭曲,想要从他的眼睛钻入他的大脑。
“……莫言,莫言。”
他甚至还能听见有人在轻声呼喊他的名字,像海妖轻柔地对着船员唱歌,只要他回应了,就会将他拖入海底。
他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双手双脚都不放过,完全盖严实,整个人像乌龟缩进了壳里,好像这样就不会被鬼攻击了一般。
但没有用。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像是就这么不放过他了一般。
就是这样诡异的情况,导致本来想好好睡觉恢复精神的他,翻滚了两个小时都没睡着。
……他知道原因。
San值太低了。
虽然莫言的san值还有60,但对于一个精神点数不够高的普通玩家而言,60已经算低了,再低就会有陷入疯狂的危险。
只要他一闭眼,脑海就会浮现起各种各样的恐怖场景,血色、黑色、各种深沉黑暗的颜色瞬间包围了他,好像他这么一闭眼,就会再也睁不开眼,被彻底拖进黑暗里一般。
原本他还天真地以为,只要晚上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san值,就像以前的pc生存游戏里说的那样。
但是,到了夜里他才现,san值太低,居然连觉都不给睡。
听着耳边的噪音越来越猖狂,他实在受不了这个诡异的氛围,一把掀开被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爷不睡了!
不睡了还不行吗!就是不让睡呗!
他知道游戏机制必然不可能给他一个必死之局,san值低了也会有回复的办法。既然睡不着,那他还不如找找别的办法。
他下床,准备再在房间里翻翻,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极快的敲门声。
“……开开门,求求你,开开门……”
他听到门外有小声的求救声,似乎把他的房间看作了安全点。
“你谁?”莫言可不傻,哪有在夜里随便给人开门的,万一是有问题的怎么办。
而且,他也怀疑,是不是这又是他的幻觉,门外其实没人。
“三号,我求求你,开开门,三十号他疯了……”
莫言听到这话,立刻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的身影迅速挤着缝钻了进来,反手再将门关上,上锁。
她贴着门板,大口大口喘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就像因此就安全了一般。
莫言警惕地打量着这个朝他求助的玩家,这是个扎着桃色双马尾的女孩,肤色白皙,眼眶凹陷,看不出具体国籍。但肉眼可见的,她的身上,病号服上,有着被极细的东西划破的痕迹,细细的血流漫过她的手臂,缓缓滴落在地板上。
“三十号……大哥他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莫言可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他开门,也不过是因为对方提到了大哥罢了,要不然,他才没有在半夜里善心的习惯。
女孩还在大口喘气,似乎惊魂未定,她贴着门面,冷汗不住滑落。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她吸气呼气的声音。
……但莫言很快听到了动静。
在门外。
像是有着人正在缓慢地走来,外面的地板出有序的吱呀声,一步一步,一声一声,那步伐分外稳定,像是在宣告什么东西的到来。
伴随着女孩劫后余生的急速呼吸声,那脚步声此时听来也分外恐怖,像是猎人把猎物堵到了角落里。
无处可逃。
莫言皱了皱眉,他知道外面肯定生了什么变故,他有些后悔把麻烦放进来了。
“你再不说,我就把你赶出去了。”莫言作势就要开门。
要不是听到了“三十号”,想要知道大哥怎么样了,他根本不会管这个玩家。
在这种阴间副本里,他可没有善心的习惯。
“——别!别!”
那女生吓坏了,似乎出去就是地狱一般,她慌忙拦住他的手:“三号,三号,你跟三十号很熟,对吧!我白天都看见了,你们在一起说话……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了!”
“到底怎么了。”莫言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三十号,三十号他……”女生咽了口口水:“……他是医生。”
“所以呢?”
“他是医生啊!”女生瞪着眼。
“然后呢?”莫言摊开手:“大哥是医生,还是学员,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种身份罢了,大哥又不会害我,又救过我,我管他是什么身份。”
他拉开女生的手,就要把她推出门去。
“等等,等等——但是三十号他疯了啊!”女生濒临绝境,喊得近乎声嘶力竭。
莫言一愣。
脚步声在门外停止,就连木板的吱呀声也一瞬间止音。
他抬起头,看见原本紧闭的木门,被人无声无息地拉开,泄出被隔绝的一线黑暗。
……他差点忘了。
大哥是有开锁技能的。
贴着门板的少女失去重心,不由自主地往后斜,她一咬牙,似乎投下了什么圆形的东西。下一刻,迷眼的烟雾升腾起来。
莫言还没来得及看见外面的情况,就被烟雾迷了眼睛,一个【晕眩duff】出现在了左上角的视野。他站在原地,陷入了短暂僵直,也听见了旁边肢体碰撞的声响,但他暂时什么也看不见。
“咳咳咳……”
浓厚的烟雾在他的眼前升腾,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他咳嗽几声,眼角都现出泪水,等他把眼睛揉干,再度睁开眼时,才看见眼前烟雾缓缓消散时的情景。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静静站在门口,手上镜面一般反光的手术刀沾着一线鲜血,边缘像镀着层室内灯光的金边。
那双在温暖灯火中看起来分外澄澈的眼里,此时积蓄着些什么,那其中的意味并不浓烈,却近乎要将人淹没。
莫言光是看着,就感到了一股升腾上来的晕眩感。这感觉来得迅速,来得奇怪,就像是一种duff一般。
面前的医生,轻轻震了下手中的手术刀,割喉的艳丽鲜血震落在地,像地板上开裂的一道血线。
他走进来,将地上的尸体踢开,擦着莫言的肩膀走了进去。
“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