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道:“上阳宫的人。”
辛言缺挑起大拇指:“果然是个奸贼,不然怎么能这么快猜到。”
林叶道:“我还是那句话,一个上阳宫的内奸,不至于如此。”
“你应该知道的。”
辛言缺看向林叶,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一下子就变得肃然起来。
他说:“差不多二十年前,陛下才刚刚即位没多久,才刚刚腾出手来准备清理朝政,叛乱就出现了。”
“本该拱卫京畿重地的禁军,一下子就变成了叛军,若非大将军刘疾弓和拓跋烈,那一战,凶险万分。”
辛言缺道:“自那次之后,陛下就明白过来,兵权,尤其是歌陵的兵权,一定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林叶道:“如今禁军的大将军高启胜是陛下亲自提拔的人,他断然不会背叛陛下。”
辛言缺道:“禁军大将军的人选陛下斟酌再三,最终给了高启胜,那自然说明高启胜没问题,但......”
“陛下知道兵权不可旁落,那些人难道就不知道兵权依然是他们最大的本钱?”
林叶眼睛眯起来。
然后他问:“先生的意思是,现在禁军大将军虽然是陛下的人,但在禁军之中,所有将军,甚至校尉以下军职,有多少人是他们的人,如果不搞出来一件大事,谁也看不清楚。”
辛言缺道:“现在你能明白了吧,为什么之前对付拓跋烈的时候,陛下会把京州内的兵马调去冬泊。”
“然后把这怒山大营的兵马调去西疆和东疆,把地方给你腾出来......”
他走到窗口,看着外边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你看看娄樊人是怎么从孤竹禁军冬泊的。”
“明明娄樊和孤竹不挨着,和娄樊挨着的是冬泊,可是娄樊人,就是有办法把几十万人化整为零的送去孤竹,想从孤竹给大玉致命一击。”
“冬泊的那些官员可以被收买,被控制,被腐蚀被拉拢,那你觉得,咱们大玉的官员,就一定比冬泊的官员要清白要坚定?”
辛言缺看着窗外说道:“陛下曾经说过一句话,大玉的问题,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也不是一个家族两个家族的问题。”
“大玉已经二百多年了,二百多年啊......连皇帝是谁他们都能控制,想杀就杀想换就换,别的地方,他们能把控不住?”
“二百多年,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到处都是......陛下这二十年来压住了他们,可只是压住了。”
辛言缺回头看向林叶:“若不经历一翻大变,你觉得,仅仅是压住,能解决了问题吗?”
林叶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杀一个王洛神,杀一个万域楼,杀一个这个杀一个那个,灭一个王家,灭一个孙家,再灭这家那家......都是治标。”
辛言缺道:“我没有陛下那么强的雄才大略,但我能体会到陛下的辛苦和无奈。”
他看着林叶,用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说道:“陛下看重你,是因为你知道怎么做最正确。”
正确。
这是一个出现在林叶思维中无数次的词语,而每一次出现,正确这两个字都和天子紧密的关联在一起,似乎除了天子绝对正确之外,谁也不行。
然而,这正确,到底是什么方面?
看到林叶陷入沉思,辛言缺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走过林叶身边的时候拍了拍林叶的肩膀,然后迈步出了屋子。
出门之后,辛言缺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林叶忽然间明白过来,为什么是他了。
因为,那理由本来就没有变过。
就在这时候,谢云溪从外边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那是她刚刚亲手为林叶煲的汤。
看到林叶这般表情,谢云溪就知道,林叶应该是悟到了什么。
“在想什么?”
她柔声问了一句。
林叶回答:“小姨,我在想,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是我了。”
谢云溪问:“为什么?”
林叶道:“理由从来都没有变过啊......只是因为我是婆婆的老幺,只是因为我背负起来了怯莽军的仇恨,背负着大将军刘疾弓的仇恨。”
谢云溪微微皱眉,她当然知道这些,但她现在不理解,林叶为何又提到这些,还说这些才是根本原因。
“陛下那么重用我,却在我刚刚到京州来领兵的时候,又给我挖一个很漂亮的坑,让我成为一个奸臣,一个罪臣......”
谢云溪脸色猛的一变,因为她在这一瞬间脑子里也醒悟过来。
“他怎么能!”
谢云溪声音有些颤的说出这四个字,表情都已经变了,脸色也变了,看起来那么白,一瞬间而已就那么白。
林叶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是啊......刚才辛先生说的对,没有一场大变,无法根治大玉的病,这场大变,就是......我。”
大玉需要一场叛乱,一场和二十年前针对天子的叛乱差不多的叛乱。
但这次,不是那些人来做,而是林叶。
林叶蒙受冤屈,锒铛入狱,然后各方势力都想尽办法的要除掉他,怯莽军名存实亡,那些将士们也必受排挤打压。
若此时林叶被揪出来,登高一呼,怯莽军必从者入流。
一场兵变,林叶带兵杀进歌陵城,杀一个血流成河......
谢云溪一把握住了林叶的手:“你不许,也不能。”
林叶看向谢云溪:“可是小姨......这个诱惑,我抵挡不住。”
杀尽仇人。